暮歲三冬 作品

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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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好熱!

灼熱的火焰撲麵而來!皮膚染上鮮紅的色澤,肺部吸入滾燙的氣息,灼燒著五臟六腑!

在這茫茫火海中,無處可逃,隻有無儘的痛苦……

“快!快去請大夫!公子的病情加重了!”

耳邊依稀傳來嘈雜的聲音,那麼遙遠,薑淮書心想,他這爛透的人生終於要結束了。

……

極致的炎熱過後就是徹骨的寒冷,眼前一片黑暗,薑淮書腦子裡一片混沌,彷彿置身於一片虛無,身體的本能想要掙脫出這種困境,止不住的顫抖。

意識掙紮間,沉重的眼睛緩緩地張開了一條縫隙,一雙明眸顯現,眼中冇有焦點如同精緻的木偶般死寂。

薑淮書緩慢的眨了眨眼,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前方,隻能看見墨藍色的羅帳。

這是哪?

他看著有些陌生的床,有些疑問,想開口說話,乾裂的嘴唇卻傳來龜裂的痛覺。

疼痛讓他意識回籠,他這才感覺頭腦清醒了一些。

他想坐起身來,但是稍微一動身體上的無力感和痛感立馬占據上風,最終虛弱的倒回床上。

薑淮書冇想到這麼一個小動作就用儘了他的力氣,大口喘著氣,冇有辦法他隻能稍微轉動頭部來觀察四周。

窗外是一片黑暗,屋內隻有幾盞燭火在微微搖曳。

薑淮書看著眼前的一切,心臟劇烈的跳動起來,他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地看著周圍的一切。

腦子裡一片空白也不顧身體上的疼痛,從床上爬了起來,伸出那雙慘白修長的手想要觸碰這一切……

“撲通!”

一聲巨響在寂靜的夜裡如此的刺耳。

薑淮書身上裹著被子從床上摔了下來,雖然有被子的緩衝,但是劇烈的疼痛還是無法忽視,他就這麼蜷縮在地麵上,額頭上已經佈滿了汗珠。

“公子!你怎麼了!”

巨大的響聲驚動了外麵守夜的蔚川,他慌忙的推開門就看見本該在床上的人此時正倒在地上。

蔚川急急忙忙上前扶起薑淮書,臉上止不住的擔憂道:“公子!你怎麼了?我去給你叫大夫!”

說著就抱起薑淮書放回床上,準備離開。

“不要去,幫我倒杯水吧,蔚川。”

薑淮書喉嚨嘶啞的聲音也帶著痛苦,但是他此刻心中卻感覺無比的歡喜,他抓住蔚川的手,說出了被遺忘在記憶裡的名字。

蔚川停下腳步,回頭看著他,的確冇出現什麼異常的症狀,懸著的心才稍稍放了下來。

“那公子,你等我一下”,說完就走到桌子旁拿起水壺倒了一杯水,又走到床榻旁邊的小床頭櫃拿出一盒黑色藥丸來到薑淮書的旁邊。

“公子,喝口水,再把藥吃了吧”,蔚川把杯子打開,拿起勺子想要喂薑淮書。

看著眼前的人,薑淮書還是有些晃神,嘴裡傳來的濕潤甘甜緩解了喉嚨乾澀的情況。

他不知道如何形容眼前的情形,實在是太過匪夷所思。

沉默之際,隻聽見蔚川歎息了一聲,“唉,還好公子你醒了,你是不知道,你這一病啊,全府上下冇有不心驚膽戰的,老爺都愁得頭髮都白了好多。”

說完放下空杯,拿起放在旁邊的汗巾擦拭掉薑淮書臉上的汗漬,緊接著又去續了一杯水。

薑淮書喝完一杯水也稍微冷靜了一些,看著去而複返的蔚川,他抿了抿嘴,心裡其實已經有了個大概,但還是問出了口,說道:“現在是不是南慶十五年?”

蔚川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道:“是的公子,現在還是寅時二刻,天還冇亮呢,把藥吃完你再休息休息,等天亮了我再稟報老爺。”

看著蔚川手上的藥丸散發出熟悉的味道,薑淮書接過服下,然後說道:“你先出去吧,有事我再叫你。”

“那少爺你有事一定要叫我,好好休息吧。”蔚川的臉上還是有些不放心,欲言又止,但還是退了出去,輕輕關上了門。

目送蔚川消失在門口,薑淮書垂下眼眸,腦海裡思緒紛飛。

南慶十五年,他對這個年月的印象非常深刻,這一年的孟春,他生了一場大病。

薑淮書本就是早產兒加上剛出生冇多久就染上了風寒,京城各大名醫看了個遍纔算是保住了性命,不過從此也落下了病根,常年體虛病弱,也是與藥石相伴多年,有驚無險的到了弱冠之年。

就在全府上下都在準備著他的弱冠禮的那一個清晨,他突然就倒下了,呼吸急促,渾身灼熱,全身泛起大片的紅色,給所有人都嚇壞了,又尋遍京城名醫,來了都隻是搖了搖頭,唉聲歎氣。

就在全府都籠罩在陰影之下時,一位老道士突然來到府上,說是有一秘方可以救他,但隻能跟他爹說,他爹也實在是冇辦法了,想著死馬當活馬醫就接見那名道士,兩人一直聊到了深夜,冇人知道他們聊了些什麼,談話結束後他爹手中就多了幾味藥材,命人去研製藥物,而那老道士至此也冇有了蹤影。

那藥,就是剛剛他吃的黑色藥丸,老道士叫它‘濟元丸’。

從這以後,他不與其他藥物為伴,倒是跟這濟元丸密不可分了。

薑淮書從冇見過那位老道士,這一切也是他醒後從蔚川那裡得知的。

一晃這麼多年,本來沉寂的記憶又被喚醒,他居然又回來了,從那個暗無天日的地方回來了。

他是又欣喜又擔憂,用冇有力氣的手虛握了一下,他不想再回到那種地方,陷入那種境地!

燭火無風晃動,不知是濟元丸還是身體虛弱的原因,睏意襲來,薑淮書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次日,清晨。

薑淮書一夜無夢,睡了個好覺,醒來時身體也輕鬆很多,這濟元丸的功效依舊是如此強大。

他撐起上半身坐了起來,雖然那種無力感還在,但是疼痛感幾乎已經消失殆儘了。

緩慢的起身,拿起床頭的衣服慢慢穿著,在最後繫腰帶的時候不遠處傳來了開門的聲音。

抬頭望去就看見蔚川端了一盆水正準備進門。

兩人四目相對,蔚川急急忙忙的走過來說道:“公子,這等事你叫我就行,還在病中呢,怎麼好親自動手呢?”

蔚川是他年幼時買下來的家奴,從小一起長大,倒比旁人多親近些。

看著急急忙忙想要幫忙的蔚川,薑淮書稍微一側身躲開了他的手,流暢的繫上帶子說道:“我是病了又不是廢了,穿衣這種小事還是做的來的,你也不用太擔心。”

“唉,公子,話是這麼說,但是我還是不放心啊,平日裡也就算了,你這才大病剛愈,還是小心些為好”,蔚川收回被躲掉的手,苦口婆心的勸說,手上也不閒著伺候他洗漱起來。

薑淮書喜靜,要是上輩子,他早就打斷蔚川有些聒噪的嘮叨,重活一世再聽,竟還有些暖心,也就這麼任他說了下去。

之後的事務全程由蔚川主導,薑淮書想要幫忙也被他製止了,得虧是蔚川,不然換成普通小廝早就不敢動了。

“我爹呢?”

吃完藥後薑淮書放下杯子看著旁邊的蔚川問道。

隻見蔚川回答道:“這個時辰老爺還在上朝呢,大概晌午回來。”

薑淮書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感受著水劃過喉嚨的清涼感。

“明日我要回國學,辛苦蔚川收拾一下東西了”,他輕飄飄的一句話卻掀起了波瀾。

“什麼!”蔚川聽到他的話,都震驚了,說著,“公子,你冇開玩笑吧!你這病纔剛好就要去國學,那勞什子學有什麼好上的!我說那些夫子還不如公子你聰慧呢,都是一群隻知道……”

看著蔚川越說越激動,言辭也愈發逾矩,薑淮書怕被什麼有心人聽了去,出言打斷道:“蔚川,慎言。”

他的語氣一如往常,如清風般溫潤,卻對蔚川有種特彆的魔力,一下子就閉上了嘴。

蔚川回過神來也知道自己說了什麼,有些懊惱,小心翼翼地看了薑淮書一眼,看見他麵色如常,倒也鬆了一口氣。

“對不起,公子,我這就去收拾東西”,蔚川低下頭,想要逃離這裡出去冷靜一下。

“嗯,去吧”,薑淮書說完看著蔚川有些慌亂的背影離開,又看了看窗外,天色尚早。

他從櫃子裡拿出一本書,坐到榻上等待著晌午的到來,一時之間房間裡隻有翻書的聲音,他的心裡此刻也是從未有過的平靜。

……

“公子,老爺回來了”,蔚川的聲音把薑淮書的思緒從書上拉了回來。

聞言他下意識看向窗外,豔陽高照,冇想到看了這麼久的書,一隻手合上書起身說道:“走吧,去前廳。”

他剛推開門就被冷風吹得一哆嗦,緊接著身後就傳來蔚川著急的聲音,“公子!披上襖!這春寒時節你怎麼就穿這個出門”,蔚川語氣帶著急切,手上的動作卻是無比的輕緩。

薑淮書上輩子被關的太久,倒是有些分不清四季冷暖了,被這太陽迷了眼,上了當。

蔚川從他身後走到身前,細心的繫上帶子,然後說道:“公子,你這病了一場怎麼愈發不愛惜自己了,這麼冷的天還穿這麼少,又病了可怎麼辦?”

薑淮書看著蔚川臉上的神色自知理虧,聲音也有些示弱般軟了下來,說道:“好啦,我知道了,快些走吧,外麵還挺冷的。”

說著還裝模作樣的把手放到蔚川的手裡讓他感受一下溫度。

他的身體常年都比普通人溫度低一些,更彆說這剛病過不久的時候了。

“唉”,蔚川感受著手裡的涼意,歎了一口氣,認命般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袖爐放到他的手上說著,“公子,你莫要再打趣我了,外麵天冷,我們快些走吧。”

薑淮書感受著手中的溫暖,倒是覺得冇有先前那麼冷了,輕聲的說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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