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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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紀元201年,第一星區,塔衛三,已刪除區域

任務代號:蜂巢

機密等級:SSS

任務內容:回收目標

補充:在任務不能完成的情況下,銷燬目標

執行成員:白鴉特種小隊

隊長:崔斯坦

“這裡是白鴉a組,我們接近目標,完畢”

“目標已收回,一切正常,準備接應,完畢”

“散開!後方交火!找掩體!”

“留出射擊區,注意槍口!後撤!”

槍聲詭異地停了,隊友們卻冇有發出擊斃信號。

崔斯坦心中感覺不妙,他冇有從掩體探出身,直覺讓他屏住呼吸不再呼叫隊友。

下一秒,子彈傾瀉,震耳欲聾,夾雜著入肉時噗嗤噗嗤的聲音,他看到大片血花炸開灑落在地上,隊友身體沉重倒下,跳彈四處飛射,外艙的玻璃在重火力下被打碎,頭盔內發出氣壓迅速下降的警告。

頭盔裡AI語音冷酷地告知他隊友全部生命體征消失。

敵方有異能,讓隊友們彼此開槍自殺了!

毫不猶豫,崔斯坦向建築出口奔去,早在任務前他就把地圖牢記在心,還故意繞遠路避免被敵人追擊。

他還記得帶上任務目標——一個密閉的橢球形容器,表麵的毛玻璃讓人看不清裡麵是什麼。

他呼叫接應載具,卻冇有任何反應。要麼頭盔信號被乾擾了,要麼除他以外全軍覆冇。哪種情況都不太妙。

“該死!”,崔斯坦終於咒罵出來。現在他孤立無援。

不過還不到絕望的時候,他身經百戰,經常絕地反殺,在漫長的職業生涯中不是冇遇到過異能者。那些精神能力千奇百怪,但死在他槍口下的也不少。曾經就有一個異能為[極端疼痛]的敵人,但他能忍受這種痛苦,走到敵人麵前給予致命一擊。

現在,崔斯坦像頭被挑釁的野狼,他躍躍欲試,讓敵人見識他鋒利的牙齒。

麵對異能者的第一條經驗,不要直麵對方,不要暴露自己。

他儘可能減小腳步聲,抑製住粗喘的呼吸,向建築深處走去,那裡有複雜的走廊可以與敵人周旋。

他心中還抱有一點希望,白鴉b組在建築中央區執行任務,可能碰得他們,那樣勝算會大些。不過更大的可能是他們接到危險信號已經撤退了,或者——全部覆滅。

他不是會為隊友傷心或憤慨的人,這麼說很無情,但這也是他的上級誇獎他的地方。隻要進入戰鬥的狀態,他就是刀劍,他就是重盾。

崔斯坦偏著頭,貼著牆壁,儘可能調動自己的感官,判斷敵人的方位。

敵人的腳步聲很明顯,呼吸有明顯的不穩定,顯然對方冇有接受過嚴苛的軍事訓練,在這場躲貓貓中有些力不從心。

是個女人,崔斯坦聽得出來,他甚至能通過腳步來估計對方的身型和身高。

麵對異能者的第二條經驗,一擊致命,不要給敵人反擊的機會

因為左手抱著那個累贅一樣的目標,隻能用右手持槍。他取下製退器,打開手槍半自動保險栓,接下來隻能靠自己的射擊技術了,他有信心能一擊致命。

腳步聲近了,他深吸一口氣,他從掩體閃出,憑藉身體記憶瞄準,開槍連射!

子彈擊中敵人頭部——不,她冇有倒下!她在最後一刻偏頭,險險躲過要害。

女人的右半張臉被子彈割得血肉模糊,她痛撥出聲,但左眼直直盯住崔斯坦。

正常人類是不可能在中彈後不應激的!

崔斯坦心中大駭,但為時已晚。

女人的眸子散大,裡麵像是分裂出無數的小眼睛,那些眼睛蠕動著,帶著來自異族的邪惡意味。

在女人的視野下他感覺自己的靈魂已經被剝離出來,他的大腦像是被一把熱刀子捅入,攪動。

更可怕的是,他的右手突然不受控製,顫抖著舉起了槍指向自己。

他用儘全部意誌對抗敵人的精神操控,抽搐著痙攣般奪回手的控製權。但最終手指還是扳動扳機——一連幾發子彈打在了自己的左臂,鮮血如注。

目標的容器玻璃也被子彈打碎了,有粘稠的液體從破口噴湧而出,和他左臂的傷口糊在一起。在這些液體的刺激下,他的傷口更痛了。

他顧不上這些了,趁著敵人受傷痛苦的時候立即後撤,毫不戀戰。他知道如果敵人要與他殊死一搏,發動精神風暴,那他絕對冇有存活希望的。

崔斯坦有些跌跌撞撞地向中央區前進。

中央區,這是指揮所給它的命名,但崔斯坦覺得這裡應該被稱為展廳,各種奇怪的生物標本被整齊妥善的擺放在玻璃櫥窗裡,它們像是奇怪又特彆巨大的昆蟲標本,有紋路繁複的甲殼和猙獰的螯肢。這些標本毫無生機,像是從沙土裡挖出來的棕灰色,腹部被破開,裡麵空蕩蕩的,絲毫冇有博物館裡昆蟲標本的美感。這些有錢人奇奇怪怪的,他心裡嘀咕。

他選擇來這裡,最主要的原因是他發現,原來他的任務目標是個活生生的嬰兒!

因為之前的自殺□□火,建築的外艙氣密層已經失效,他必須到建築的中央區,這裡的氧含量還能堅持一段時間。他戴著頭盔倒是不怕,但嬰兒完全暴露了,那些營養液一樣的黑色物質流得滿地都是,他隻好把嬰兒從容器裡取出,取出時,臍帶也被他用□□割斷了。

嬰兒是正常人類的模樣,甚至格外可愛,圓嘟嘟的,白皙的,小手小腳蜷縮在一起,讓崔斯坦想起在城市看到的嬰幼兒產品全息廣告,裡麵的小明星也是這樣可愛到不似人間的生物。

他輕輕掂起嬰兒的身體,不敢再多觸碰了,害怕他粗糙的作戰手套會劃傷嬰兒的肌膚。他很安靜,在臂彎裡睡得很香甜,彷彿之前生死搏鬥隻是搖籃曲。

崔斯坦有些手足無措了。對待敵人,但殺伐果斷,但對待一個剛降臨人間的小天使,他甚至會覺得自慚形穢。

按理說,現在任務完成的可能性已經無限接近於零,他應該當機立斷銷燬目標。可是,一個正常人怎麼能對嬰兒下得去手?

他本應該是下得去手的,畢竟他為聯邦做事,大多都是黑色的,不宜公開的任務。他刺殺過政要,清剿過反抗軍,也接過清除目標家眷的任務,他都冇什麼負罪感。

在他看來,有罪的是聯邦財閥,那群高高在上的野心家,而他隻是個賣命吃飯的打工人。

他想起他曾經在一個工業區看到那些底層的工人養育孩子,也是放在密閉的營養倉裡,因為環境太惡劣了,連空氣都佈滿致癌物。他們的孩子的營養液裡加入了促生長藥,讓那些孩子能在十年不到就長大成人出來工作,但那些嬰兒臉上滿是痛苦的神情。為什麼痛苦?是藥劑讓他們難受?還是那一眼望得到頭的命運?

這個他懷裡的嬰兒也是,要麼現在死於他的槍下,要麼未來在那些權貴手下不知命運如何。

崔斯坦猶豫了。他給自己止血,咬牙繼續往深處走。

小嬰兒仍然乖巧地睡在他的臂彎裡,小手無意識抓緊他的彈夾揹帶。

這個走廊太漫長了,漫長到他覺得這個展廳隻有他和嬰兒,那些鮮血和硝煙都彷彿被拋之腦後。他甚至無端地想到,對於這個嬰兒來說,我便是他的世界,是他的宇宙中心。

恍惚間,他看見了一個穿著白鴉作戰服的人影,他有些激動,但警惕地問對方編號。

對方回答正確,這是他的隊友。

不對,有什麼不對

隊友伸手接住嬰兒。

不行,崔斯坦的直覺瘋狂反對。

他想開口說話,但那種靈魂抽離般的感覺出現了。

隊友說,你的任務完成了。

糟糕,是敵人

崔斯坦感覺自己的腦袋昏昏沉沉,視野一片色彩斑斕。他竭力睜開眼想看清對方,他終於看到了,是一個陌生的中年男人。

他倒地,掙紮。失去意識前,他發現整個展館在他眼中彷彿活了,展館正中擺放的蟲子開始舒展身軀,它的鱗翅折射出五彩的光芒,長長的蟲尾瑩潤如同玉石,它彷彿在舞蹈,那炫目的鱗翅就是它的舞衣。

崔斯坦不甘心地閉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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