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蕰 作品

比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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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蘭在連綿的青山中繡出一緞白,雲層層纏繞住山腰,幾隻棕鳥從雲中掠過。依稀可見一條山間小路,行在其中不知何時是儘頭。

玄冰門與琴劍山莊,縱月樓同為三大門派。流星峰乃是玄冰門內最高峰,其中靈力彙聚可淬鍊筋骨,氣候苦寒可磨人心誌,門內弟子大多在此修煉。玄冰門準許弟子私下比試,但切記點到為止,不得故意傷害同門弟子,違反者則逐出宗門。玄冰門內向來不缺比試,比武對於門內弟子而言已是家常便飯,幾乎難以引人注目。但今日的比武台卻被圍了個水泄不通。

“唉唉唉!今日比武台下為何站瞭如此多人?”

“你看見台上的人冇?”

“哪看得見?淨看著點人頭了,要是我再矮點,就要淹在這幫人裡邊。”

“那你聽我說說,今日比武台上的人可不一樣,是時遇晴和唐澤峯在比呢。”

要說時遇晴與唐澤峯,二人分彆是宗門裡碧落峰、赤陽峰的弟子。這兩個派彆幾十年來一直暗暗較勁,勝負難分。二人均是各自派彆中的佼佼者,卻從未正麵交鋒過。這個熱鬨可少見,不少人得到訊息後專程趕來,正是為瞧二人比試。比武台下一時間人頭攢動,唐澤峯,時遇晴兩個名字接連出現在沸騰的人聲裡。

正午的陽光直射頭頂,風吹起台上少年的紅色衣角,勾勒出挺拔的身姿,整個人如同一把難以忽視的烈火,熾熱燃燒。唐澤峯自是聽見了時遇晴的名字,不過他已聽過太多次,從自己師長口中,亦或是門內弟子的議論裡。旗鼓相當之人自古難逃比較,他們的名字便如同藤蔓般交織纏繞。

師長將時遇晴當做唐澤峯的對手,時刻叮囑他不可懈怠修習。赤陽峰的弟子希望唐澤峯超越她,藉此打壓碧落峰的鋒芒。

那他自己呢?

他冇有辦法不去在意,去聽她的訊息,探她的靈力,摸索她的招式。

他瞭解時遇晴,因為他總能聽見她的名字。卻又對她陌生,因為二人之間並無真正的交集。

唐澤峯試想過與時遇晴較量,並暗中等待了許久,而今二人當真要比試一番,他正如想象般躍躍欲試。不知是烈日還是彆的,唐澤峯背上微微沁出汗,眸中閃動出明亮的光。

對麵的少女神色如常地看著唐澤峯,雲淡風輕。

“時遇晴,今日我們的比武便以風靈丹為注。”唐澤峯道,“你可聽清楚了?”

他極少將人視作對手,這一場比試他甚是期待。

唐澤峯用餘光瞟著台下湊熱鬨的人群,望向時遇晴的神色愈來愈慎重。

今天人很多。

“要不這樣吧。”時遇晴看著唐澤峯,開口將籌碼累得更高,“要是我贏了,不止是風靈丹,今後隻要是你我二人都想要的東西,都得歸我了。”

“口氣不小。”唐澤峯有些疑惑,時遇晴不該這般輕鬆,她知不知道當眾輸給自己意味著什麼?還敢許下如此大的賭注。她有何底氣?

唐澤峯麵色不變,但握住劍柄的手鬆了又緊。

時遇晴見唐澤峯手上的動作,彎唇一笑,抽出腰間的靈犀劍,劍身薄如蟬翼,“如何?”

她看上的東西唐澤峯向來要插上一腳,明麵上唐澤峯同她莫不相乾,背地裡唐澤峯可給她使了不少絆子。時遇晴煩不勝煩,這次正好把他們之間的恩怨做個了結。

況且,她有信心贏。

時遇晴聽見台下嘈雜的人聲。

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唐澤峯可不好賴賬。

刀光劍影間,已是數招而過。

台下有修煉多年的弟子,看著二人過招嘖嘖稱奇。也有剛入玄冰門的弟子,修為不高,隻見兩個人影閃來閃去。

“師兄,這台上戰況如何啊?”

“噓,我同你說不了,一同你說我的注意力就集中不了,看不清他們的招式。”

“......”

劍光閃動,一把重劍刺向時遇晴的右肩,時遇晴回身堪堪閃過,麵色凝重。對方顯然對自己的招式有所研究,隻能將攻勢轉守勢,摸索對方的套路。

可惜劍招不用老,唐澤峯並不打算給時遇晴看清自己招數的機會,靈力附至劍身,發出淡淡的綠光,重劍直指時遇晴的脖頸。時遇晴彎腰一躲,淩厲的劍風割斷了她額前的幾根碎髮。

唐澤峯運作靈力連引劍訣,劍法疾速,一招接一招。時遇晴靈力不及他,隻得提速格擋。但唐澤峯急於出招,反倒給時遇晴摸清他路數的機會,轉守為攻,兩劍相爭。

失去了進攻時遇晴的最佳機會,唐澤峯懊惱不已,明明自己的靈力要高過時遇晴,但時遇晴憑藉著劍法硬生生和他打得有來有往。

兩人焦灼著,拆招過招愈來愈緊。忽然之間,時遇晴抓住了唐澤峯的漏處。

好機會!

靈犀劍自腕間一轉,攻破了唐澤峯的重劍,唐澤峯握住重劍的手微微顫抖,劍柄自掌心脫離。耳邊傳來時遇晴的揮劍聲。他知道,下一秒時遇晴的劍就會停在他的脖頸間。

唐澤峯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他輸了。

場麵因二人動作的停止而陷入短暫的沉默,所有人都翹首以待,隨後爆發出劇烈的討論聲。

“唉,勝負出來了。”

“怎麼,是誰贏了?誰贏了?”

“急什麼,人太多擋著了,我得仔細看看。”

“看清楚了嗎?”

“哎?”

“你倒是說啊!”

“是唐澤峯。”

“唐澤峯?”

“是唐澤峯贏了,你看,時遇晴倒在地上了。”

“真是的,你以為我看得見地上躺誰嗎?不過我記得......我隱約看見唐澤峯劍都脫手了,他怎麼贏的?”

“哎呀,你個傻子,躺下的再怎麼樣還能贏了站著的?這打的可真是激烈。看來啊,還是我們赤陽峰更勝一籌。”

“嘖,一次比試能代表什麼?目光狹隘。”

“輸了的人都愛這樣說......”

嗯?

唐澤峯疑惑地睜眼,劍已脫手,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再無勝利的可能,但這又是怎麼回事?

此刻,他看見時遇晴倒在地上,雙眸緊閉。

“時遇晴怎的還不起來?她受傷了?”

“你們不覺得最後有蹊蹺?時遇晴已是將唐澤峯的劍擊飛,竟然突然間倒下了。”

“要不是她最後那一下倒下,唐澤峯還贏不了呢。”

“該不會是唐澤峯使了什麼不入門的手段吧。”

“唐澤峯是有多蠢,當這麼多人的麵耍陰招,等著被逐出宗門嗎?到不如說是時遇晴故意倒下,用故意傷害同門的罪把唐澤峯除掉。”

“那她做何同唐澤峯打得有來有回,她直接矮唐澤峯一頭,多挨幾刀不就行了,這樣不自然多了?誰看得出破綻。我看就是唐澤峯要輸了氣急敗壞,不擇手段也要贏吧。”

“你......”

台下的爭論聲漸大,唐澤峯冇有理會,在這場比式裡他已耗費太多靈力,後知後覺的疲憊一時間席捲全身,唐澤峯一步一步挪到時遇晴旁邊,蹲下探了探她的靈息。時遇晴的靈息非常微弱,是重傷之人纔有的症狀。唐澤峯儘量穩住心神,他冇有對時遇晴做什麼,但於外人眼中,他此刻卻是嫌疑極大。難道是時遇晴將自己逐出宗門使的手段?

陰暗的想法剛冒出來便被他壓下,唐澤峯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他知道時遇晴不會做如此之事。

若是自己冇那麼瞭解她就好了,那樣便可將罪責歸咎到她的頭上,而不是現在這般一頭霧水。

心緒越來越亂,宛若一根麻繩緊緊纏繞著他,唐澤峯的呼吸急促起來,麵色慘淡似一層白紙,嘴唇張開欲說些什麼,最後又什麼也冇說,隻是牢牢盯著倒在地上的時遇晴。

上一刻神采飛揚的少女,下一刻便暈倒在地上,如同輕易被人折斷的枯枝。

明明她已經將自己的劍擊飛了。

明明是她要贏了。

為什麼會昏迷不醒?

為什麼?

“砰”的一聲,唐澤峯重重跌倒在了地上。

“怎麼回事?唐澤峯怎麼也倒了!”

“什麼亂七八糟的情況,一下倒倆。”

“彆不是咱們宗門裡進了奸細吧,還有半年就到宗門大比了,該不會.......”

“你彆一天天想那些陰謀論了,你就那兒瞎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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