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七章 成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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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江。

傍晚～

銅鑼灣維多利亞公園南側，高士威道路旁。

卡內斯手裡拿著一個汽水瓶，坐在路邊的一張長椅上，歪頭看著遠處夕陽落下的方向，對蹲在旁邊的比爾·古瑟蘭問道。

“這個和記洋行下屬的黃埔公司，去年的整體盈利隻有６００萬米元？”

“嗯。。”比爾心裡明白卡內斯想問的是什麼，耐心的解釋道。

“黃埔公司本身的主營業務是海運碼頭和貨物倉儲等，由於去年海運貿易量的急劇萎縮，整個香江的海運行業都在走下坡路，它的營收降低一些也算是比較合理。”

“但是，黃埔公司在從和記洋行分拆出來的時候，有幾塊位置非常不錯的地皮，也被它帶出來了。”

“這幾塊未開發的地皮，僅在去年升值了27左右，今年預計還會有很大幅度的升值空間。”

“哦。。”

“所以你想找彙豐銀行出麵，代表我們跟和記洋行談一下收購黃埔公司？”

“是的！”

“還有嗎？”

“額。。有！”比爾聽到卡內斯這樣發問，忽然有種很熟悉的感覺。

他瞥了一眼卡內斯手裡的汽水瓶，舔著嘴唇繼續說道。

“我今天去見彙豐銀行的沈弼，最大收穫就是確定了四大洋行中的怡和與和記兩家洋行，都在計劃著逐步拋售在香江的資產！”

“他們是想全麵撤回對香江的投資嗎？”卡內斯搖晃著手裡的汽水瓶，略帶驚訝的問道。

“是的！”

比爾抬手指了一下東邊，笑道：“香江本地人口中所說的四大洋行，多年以來雖然彼此之間會經常合作，但他們都隻是逢場作戲而已，麵和心不和很久了。。”

“祁德尊掌控的和記洋行，因前幾年盲目擴張導致資金鍊斷裂，不得不付出極大代價接受了彙豐銀行的資金援助，僥倖度過難關。”

“而在那次危機背後推波助瀾的人，就是凱瑟克家族和它掌控的怡和洋行！”

“怡和洋行也正是憑藉著在股市上對祁德尊的精準狙擊，讓它擁有了足夠資金搶到了那邊的地標性建築金門大廈。”

“金門大廈的名字，就是怡和洋行下屬公司金門建築耗資一億多米元建成的。”

“不過，在近幾年因凱瑟克家族把更多注意力放在了英國本土，對香江這邊的生意和香江的未來都失去了興趣和信心。”

“他們凱瑟克家族在怡和洋行董事會上，提出要逐步拋售香江資產，回到英國和歐洲尋找更好投資目標的計劃時，大部分董事都表示同意和默許了。”

比爾偏頭看著卡內斯，眼裡閃爍著幾點亮光，笑問道。

“前些年，我們在聚會上偶遇到沙遜家族的布希·沙遜，你還記得嗎？”

“啊。。記得。”卡內斯回憶了幾秒後，點點頭。

“他是近些年沙遜家族最活躍的激進派，主張撤出對香江的部分投資，把更多注意力放在即將出現巨大變革的歐洲各國，尋找投資機會。”

“沙遜家族在香江經營百年最成功的投資，就是彙豐銀行！”

“前幾年的香江爆發股災中，彙豐銀行的營收利潤在短短１０個月內，就增長了７倍。。”

“所以，沈弼作為彙豐銀行大班，纔會在近幾年積極接觸香江本地崛起的知名富豪，希望他們可以按低於市價的標準，接手一些兩家央行與沙遜家族想要拋售的資產，也算是一種安撫和變相投資。。”

“香江的本地富豪？”卡內斯有些好奇的向四周看了看，緩緩點頭道。

“這裡以後也會變得和印度一樣嗎？”

“嗬嗬～也許吧，誰知道呢？”比爾感覺雙腿有些痠麻，索性直接坐在地上，攤手道。

“十幾年前爆發的那場武裝暴亂＋幾年前爆發的股災＋席捲了香江所有執法機構的反腐風暴，讓遠在英國本土的女王都不得不專程過來一次，幫助香江總督麥理浩勳爵穩定混亂的局勢和躁動的民心。。”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現在的英國，早已不是百年前的世界第一強國了！”

“。。”卡內斯仰脖喝光了手裡的汽水，瞥了一眼麵露微笑的比爾，看向遠處緩緩落下的夕陽，嗤笑道。

“你在覺得自己更瞭解這裡之後，是不是認為大衛對這裡的未來，有些過於看好、過於樂觀了？”

“嗯！”比爾冇有任何猶豫，點點頭。

“嗬嗬～”卡內斯把手裡的汽水瓶放在旁邊，把目光轉向遠處的四個人，向比爾示意了下，問道。

“那幾個有些麵生，你從哪兒找來的人？”

“他們啊～他們都是彙豐銀行下屬先鋒安保公司的人。”

“這家安保公司大部分的安保，都是十幾年前從馬來半島過來廓爾喀人，主要職責是武裝押運和為客戶提供安保工作。”

“那個本地人名叫周禮文，曾是警隊裡麵的高級警目，ICAC成立後他就離開警隊加入了先鋒安保公司。”

比爾說到這裡，感覺很有趣的挑了挑眉毛，看著卡內斯故作神秘的說道。

“他在香江警隊混了二十年，能升到距離總華探長隻差兩步的高級警目，應該不缺錢纔對。。”

“可他因為娶了三個老婆，又包養了幾個情人，女人孩子一大堆全都要依靠他來供養，隻能硬著頭皮繼續出來工作了。”

“三個老婆＋情人？”

“哇哦！”

“他可真厲害～”卡內斯也感覺很有趣的笑道。

不過他很快就收起了笑容，認真看著比爾問道：“你能確定，怡和與和記洋行要撤離香江的訊息嗎？”

“是的！”

“那我們的計劃，也要改改了。”

卡內斯皺起眉思索片刻，又問道：“目前有多少資金轉過來了？”

“有兩億四千萬米元，已經轉入彙豐銀行了。”比爾非常乾脆的答道。

“剩下的呢？”卡內斯緊緊盯著比爾，似乎要看穿他一樣，追問道。

比爾抿著嘴看向卡內斯，遲疑幾秒後問道：“您的叔叔施羅特，在得知您想在香江尋找項目進行投資的計劃之後，也決定投資一筆錢。。”

“具體數字！”

“額。。他說會讓我們手裡擁有四億米元，作為籌碼。”

“四億？”

“他要拿出一個多億米元。。給我？”卡內斯聽到比爾的回答後，眉頭皺得更深了一些，長長吐出一口氣，說道。

“他從不會做虧本生意！”

“我，要付出什麼？”

比爾仔細觀察著卡內斯的表情，片刻後微笑道：“他要按月收取利息＋總收益的１０％！”

“這麼高？”

“能談嗎？”

“您可以給他打電話試試～”

“。。”卡內斯沉默了。

比爾非常放鬆的張開雙臂，向後支撐著身體，轉頭看向夕陽餘暉，耐心等待著。

卡內斯下意識的翹起二郎腿，右手搓著下巴思考了十幾分鐘，咬著牙下定決心，向比爾說道。

“你聯絡一下紐約那邊的齊娜，讓她儘快把我委托拍賣的藝術品處理掉。。”

“等到這筆錢轉過來了，我再找施羅特叔叔聊一下。”

“ＯＫ～”

比爾目光清澈的看著卡內斯，感覺此刻的他好像在心境上瞬間成長了許多，笑道。

“其實，如果我們隻購買目標公司５０％以上的股份，根本用不了四億米元。”

“我和沈弼討論過，如果我們願意購買黃埔公司和金門大廈等幾項優質資產的超過半數股權，隻需要先期投入兩億米元，就足夠了～”

“兩億？”

卡內斯舔了舔嘴唇，嘴角掛著自嘲又冰冷的微笑，聳聳肩道：“我們手上僅有的這兩億米元，還是大衛想要投資原油現貨，臨時借給我的。。”

“沈弼，他可真會算計啊！”

“嗬嗬～”比爾笑著拍拍屁股，從地上站起來，問道。

“這就是你的最後決定了嗎？”

“如果冇問題，我就去儘快安排，把它們辦了。”

“。。可以！”卡內斯又想了想，緩緩點頭道。

“但你最好還是多聯絡一下英國那邊，從側麵瞭解他們要拋售資產的真實意圖和心理價位。”

“明白～”比爾笑著向遠處的幾人招招手，指著身形矮胖的周禮文，低聲道。

“未來幾天，我可能都無法照顧你了。。”

“他的英語口語交流能力比較差，但聽力還算合格，對香江也非常熟悉。”

“如果你遇到了小麻煩，直接讓他出麵解決就行。”

“知道啦～你快走吧！”卡內斯看著笑嗬嗬走來的周禮文，向比爾有些不耐煩的擺手道。

比爾早已習慣了他的性格，毫不在意的拉住周禮文，低聲囑咐了一會兒之後，才轉身離去。

人過中年、樣貌油膩的周禮文，滿臉賠笑的看著比爾走遠了，才把注意力放在麵前這位年輕鬼佬身上，心裡也難免生出一些腹誹～

這就是。。讓彙豐銀行大班沈弼，親自吩咐要小心關照的鬼佬小子嗎？

他怎麼穿著一身地攤貨？

卡內斯默默盯著比爾的背影看了一會兒，轉頭望向滿臉賠笑的周禮文，想了想，試著問道。

“我身上隻有２７元，你能送我過海去深水埗嗎？”

“額。。當然可以！”周禮文有些冇能理解卡內斯為什麼會提到他有多少錢，用不太流利英語說道。

“深水埗那邊晚上比較亂，您確定要去嗎？”

“嗯！”

卡內斯從兜裡掏出一個紙條，指著上麵的地址說道。

“你把我送到這裡就可以了。”

“好的！”周禮文掃了一眼地址，把它記在心裡，點頭笑道。

“我們的車停在那邊，現在出發嗎？”

“YES！”

“Go～”卡內斯順著周禮文手指的方向，大步走去。

“。。”周禮文站在原地張了張嘴，向幾名同樣摸不著頭腦的鬼佬同事擺擺手，快步跟了上去。

大半個小時後。

深水埗。

崔瑩瑩站在街邊，滿臉擔憂看著笑嗬嗬的卡內斯，走上前仔細打量著他，問道。

“我都已經吃過晚餐了，你餓冇餓？”

“餓了。”卡內斯笑嘻嘻的拉住崔瑩瑩的胳膊，轉頭對周禮文說道。

“你們都回去吧～明天再來。”

“哎。。好的！”周禮文站在車邊，親眼看著卡內斯和崔瑩瑩有說有笑的走進一棟老舊公寓樓，忍不住撓撓頭，嘀咕道。

“這個癡線小鬼佬，居然也偷偷包養了情人？”

“可他怎麼會找了個。。年齡這麼大的女人呢？”

“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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紐約。

清晨～

曼哈頓，４２街野火酒吧樓上。

女傭查西達剛剛穿好衣服，準備去洗漱的時候，忽然聽到房門外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她驚訝的站在原地聽了一會兒，很快就想到了什麼，跑進衛生間隨意整理了一下自己，又跑出了房間。

客廳裡。

一夜未睡的大衛坐在沙發裡，手邊放著一杯熱牛奶，低頭用筆幾份資料寫寫畫畫，皺眉不語。

女傭查西達的腳步聲，讓他從深度思考中“醒”了過來～

“嗨～早啊，查西達！”

“早。。！”查西達走到大衛身旁，看著他的臉色，驚訝問道。

“您昨晚一直冇睡？”

“嗯。”大衛放下筆，仰頭喝光了牛奶，把杯子遞給查西達笑道。

“我餓了，很想吃你做的西班牙海鮮飯。”

“。。”查西達接過牛奶杯子，看著重新低頭寫寫畫畫的大衛，慢慢走上前蹲在他身邊，低聲問道。

“你還是先去休息一會兒吧！”

“哦。。”大衛在紙上寫下最後一行字，吐出一口氣，歪頭看著滿臉關切的查西達，用手點了一下她的額頭，笑道。

“我們的查西達，終於長大了！”

“。。”查西達用手抹了一下額頭，感覺腳下發軟的坐在地毯上，半個身體輕輕靠在大衛腿邊，仰起頭說道。

“您不希望我長大嗎？”

“哈哈哈～”大衛放下筆，用手拍了拍查西達的肩膀，看著她眼睛裡的點點光亮，笑道。

“你長大了，固然很好！”

“隨之而來的。。你也會感覺成長的煩惱越來越多～”

“但不用為這些感到焦慮，不要過度在意過去，意更不要胡思亂想、徒增煩惱。”

“那樣做，會對你的身體和心理帶來很多傷害。”

“你隻需要好好享受當下，慢慢學著用平靜且獨立的視角，看待一切出現在身邊的人和事兒～”

大衛看著查西達臉上瞬間閃過的一絲“痛苦”，知道她可能還冇有忘記那段被拐賣、被虐待和被圈養的噩夢，歎道。

“很多人都想稍微努力一下，就開始期待著收穫。。”

“可是冇人能剛開始做運動，就立刻瘦下來。。”

“冇人能剛翻開一本書，就立刻提升自己。。”

“世間的所有事，都需要一個過程。”

“要給自己一點時間，慢慢來！”

大衛拿起剛纔使用過的鋼筆，把它舉在查西達眼前，微笑道。

“我們無法左右的事情，太多了。”

“得不到的東西和留不住的人，也太多了。。”

“但你要明白，一切發生過的。。都有它的道理和因果關係！”

“你現在是我們的家人！”

“所以你冇必要把自己的時間和精力，放在冇有必要的人和事情上。”

“你要做開朗、樂觀、獨立，喜歡孩子的愛笑女孩兒。”

“你要讓自己的人生更有意義！”

“你應該把時間分給書籍、分給運動、分給美麗的大自然和讓你感覺美好的事物上。”

“許多我們日常隨處可見的東西，都能讓我們擺脫焦慮和壓力～”

“比如用它畫一幅畫，隨便塗鴉就可以，會讓你心情舒暢很多。”

大衛把鋼筆放在查西達的手心，又用手指掐了幾下她緋紅色的臉蛋，笑道。

“你懂了嗎？我的小查西達！”

“嗯。。”

“那你還不快去做飯？”

“我的肚子已經在咕咕叫了～”

“。。好的！”查西達用力攥住手裡的鋼筆，努力平複著心情，站起身剛要跑進廚房，忽然回頭看著大衛，有些怯生生的問道。

“我。。能永遠留在您身邊嗎？”

“哈哈哈～”大衛聽到今年才１９的查西達，說出這種幼稚的話，笑著搖頭道。

“你說的永遠有多遠啊？”

“難道你不想找到一個愛你的人，組建家庭了嗎？”

“。。”查西達愣在原地，瞬間感覺自己說錯話了，紅著臉轉身跑了。

“嗬嗬～”

大衛用手搓了搓下巴，從剛纔查西達的一些表現中，驚訝的發現～這位曾遭遇過不幸的堅強女孩兒，竟然把自己當做了重要的精神寄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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