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般如畫 作品

第210章 夜遇襲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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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說什麼,我陪你。”

目光相接,陸修在那倔強又明亮的眼裡,看了自己的影子,小小一點。

明明心裡堵著那樣多的話,到最後都隻化作幾不可聞的一聲歎息。

也罷。

至少,此刻他們都是對方的眼前人。

“我知道你累了,我也有些累了,喝完這杯茶,我們就去休息。”

陸修率先移開眼,目光再次落在茶杯上,重新端起,淡淡的聲音,透著濃濃的疲憊。

“晉鄴距屏州相隔千裡,難為你這麼遠送來,豈能辜負這番心意?”

茶水本來無一說,揚眉早是自瞞心。

陸修垂眸笑了笑,抬起手,一飲而儘。

梁婠微微眯起眼,靜靜瞧著,麵無表情,可又清晰感受到,壓在心上的那座沉重無比的大山,終於在此刻轟然崩塌。

陸修放下杯子,眼眸裡的黑色越發濃重,笑著看她:“想抱抱你。”

“好。”

話音剛落,寂靜的長夜裡,突然響起尖銳的號角聲,就像徒手撕開一匹華麗錦緞,打破平靜、打破美好,驚心刺耳的聲音,激得人汗毛倒豎。

絕美的臉上,笑容儘碎,拉住她的那隻手,更是降至冰點。

梁婠的心狠狠一揪,疼得她一激靈。

帳外,昏天黑地裡,一時火光耀天。

沉睡的軍營,霎時陷入一片嘈雜,此起彼伏的叫喊聲。

有守夜士兵慌慌張張闖進來。

“大將軍,周軍突襲攻城!”

正說著,又倉皇跑進來一個。

“大將軍,北門失守,周軍兵力集中,敵強我弱,實在抵禦不及。”

“報——西門失守。”

接二連三的訊息傳來,陸修的眸光越來越暗。

他看一眼從始至終低頭靜坐的人,沉默片刻,沉下聲:“棄城,全部退至城外十裡處的潼裡鎮。”

幾人應聲匆匆跑出去。

陸修不再看她,隻顧得上抓起佩劍,又順手拉開小屜,梁婠冇抬頭,卻依舊能感覺到,一向從容自若的人,那一瞬間,變得僵硬無比,握著劍的骨節泛白。

有副將心急火燎闖入,手持兵器,喘著粗氣催促:

“大將軍,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外頭已經明顯可聞兵戎相接的打鬥聲。

陸修看一眼地上的人,一把拽起來:“走。”

梁婠抬起頭,詫異看他,眼睛紅紅的。

陸修蹙了蹙眉,沉默著一言不發,拽著她就要往外走。

梁婠被拉得踉蹌,醒過神,眼疾手快拾起跌落在地的佩囊。

甫一出大帳,夜風襲來,四麵八方,好像到處都是廝殺聲,平日井然有序的營地,此時已亂作一團,所見所聞全是人喊馬嘶。

周軍偷襲,城門失守,其勢猶如破竹,一路殺進城中,打得一眾人七零八落、措手不及。

繼續死守,如甕中捉鱉。

帳外早有人等候多時,護著他們一路往南門去。

涼涼的夜風中,陸修一手提著劍,一手抓著她的手腕,將她護在身後,所到之處,無不是火把耀眼,冷刃刺目,空氣裡滿是濃濃的焦糊與血腥味兒。

陸修步履急快,梁婠跟得吃力,素白的長裙絞著頭髮飛揚。

月暈而風,果真如此。

直到南門處,齊軍不再硬扛,一路戰,一路退。

陸修攜著她翻身上馬。

齊軍本就勢單力薄,遇到周軍重兵偷襲,兵士更是折了大半。

待行至潼裡鎮,天已微微亮。

剩餘兵士原地修整待命。

屏州城位置特殊,是攻齊的必經之路,至關重要,倘若一旦失守,往後周軍再攻來,便是一路坦途。

這也是即便屏州城淪為空城,陸修還一直堅持死守,更是周軍死咬不放的原因。

丟失如此重要的城池,不止前功儘棄,更使軍心大挫。

主力受挫,陸修一夜未閤眼,有副將參軍等人建議調兵支援,他並未采納。

麾下幾位大將十分不解。

有人上前,氣如虹牛:“大將軍,趙洐在塗陽,距離屏州不過五十裡,末將願意帶兵打頭陣,進城與周軍以死相拚,待援兵到來,勢必重新奪回屏州!”

陸修沉默不語。

旁邊有人跟聲響應:“此時若不趁城中局勢尚亂,調兵反攻,待周軍駐紮穩固,再要攻下就難了,萬萬不可錯失良機啊!”

幾人紛紛點頭。

陸修始終蹙著眉不說話。

幾人眼神交換,實在不懂,一向決斷如流的大將軍,怎麼遲遲不表態。

“大將軍——”

副將忍不住出聲,急得麵紅耳赤。

“這般窩窩囊囊棄城逃跑,如喪家之犬,實在不是我們往日作風,就算戰死,也要重新奪城池,掙回這口氣!”

“奪回屏州城!誓死守衛屏州城!”

就連坐在地上受傷士兵,亦握著兵械站起身,高呼響應。

原本蔫頭耷腦的人,一個接一個站起身,雖傷的傷、殘的殘,但到底都是有氣性的男兒,攘臂一呼,一呼百應。

陸修隻身冷冷寂寂站在中央,環繞他的是一群雖敗不餒、重拾勢氣的將士。

梁婠站在人後,心像被一隻手扯得生疼,她吸著氣,艱難移開眼。

她不敢看他,亦不忍看他。

從夜裡那聲走之後,他再未看過她一眼,也再未同她說過一句話。

梁婠低下頭,模糊中她看到有雨滴跌落在地,在乾燥地麵上,留下一個個濕濕的印記。

她知道要不了多久,這些印記就會消失不見,就像它們從未出現過一樣。

可是她也知道,這才隻是開始而已……

高呼的將士們始終等不來指令,疑惑不解地望著中間不言不語的人。

高呼的聲音漸漸弱下來,有微小的質疑聲穿插其中。

“屏州城易守難攻,咱們斷糧這麼久,也堅持下來了,就算夜裡突襲,也不該如此輕而易舉攻破城門,為何周賊這般不費吹灰之力?”

旁邊有人狠推他一把:“鄭四,你他孃的想說啥,難不成你是懷疑咱們裡頭有奸細嗎?”

“就是,咱們失利歸失利,可不能中了那周賊的奸計,自己起內訌!”

“你豈能聽信那些渾話?”

……

鄭四被人圍攻指責,氣得臉紅脖子粗,怒道:“你們就一點兒都不懷疑嗎?”

“且不說城門破得太容易,就說平時,咱們夜裡都十分警醒,如何昨夜睡得那般死沉?”

“我鄭四的命是大將軍從魯陽戰場上撿回來的,我從未懷疑過大將軍,何況大將軍若真如傳言中通敵,咱們這些人早死多少回了,又何必等到今日?”

旁邊人狠拍他肩一把,“你他孃的到底想說啥?你不把話說清楚,看我不兩個大嘴巴扇死你!”

鄭四深吸口氣,目光穿過人群,手指了過來:“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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