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般如畫 作品

第358章 人心可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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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前一日傍晚,天空飄起雪花,紛紛揚揚的,這一下則下了一整夜。

梁婠擔心會影響次日出行,誰想晨起睡醒推門一瞧,雲開霧散,天空放晴,明媚的陽光配著藍天白雪,好看的緊。

梁婠早早就醒了,不像往日繁複的髮髻、奢華的衣裙,隻簡單用銀釵挽了發,上穿朱櫻大袖衫,下著鴉雛間色裙。

沅芷伸著脖子,往鏡子裡瞧瞧,再回過臉上下打量她,讚道:“娘娘人長得好,就算穿粗布麻衣也好看。”

梁婠怔怔望著鏡子裡的人,有一瞬錯覺,恍惚回到了從前。

可也僅僅隻是一瞬,即便同樣樸素的裝扮,可到底人是不一樣的。

那時,風吹日曬、粗茶淡飯,整天還要為生計發愁,彆說皮膚粗糙、麵色蠟黃,就連一雙眼睛裡都帶著清苦與輕愁。

又豈能與現在養尊處優相提並論?

梁婠搖頭笑笑:“所有的好看,從來都不是無緣無故的。”

沅芷一臉疑惑,梁婠也不解釋,很多感受隻有切身經曆才明白。

沐宴一身小廝裝扮,臉上疤痕尚在治療中,因而以麵具遮擋,手裡還提著一包先前做好的香膏與首飾。

他露出的眼裡透著忐忑與緊張。

梁婠衝他笑了下:“我們走吧。”

沐宴點點頭。

梁婠又叮囑幾句才帶著沐宴出門。

臨出門時,湘蘭遞過來一隻暖手爐。

“外麵天冷,娘娘要注意保暖。”

梁婠穩穩接住:“好。”

皇帝帶著淑妃出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對外則稱皇帝晨起時身體不適,淑妃留在太極殿侍疾,待晚宴開始再去。

穩妥起見,梁婠是與高潛分開走。

等行至閶闔門前,早已停了一輛中規中矩的馬車。

沐宴扶著她上車時,從簾帳後伸出一隻手,梁婠猶豫一下,還是將手放上去,握住。

馬車裡,高潛黛色袿衣,饒是樸素衣飾,仍難掩身上淩人的氣派。

自坐定,高潛就偏著頭一瞬不瞬盯著她瞧。

梁婠幾次想抽回手,卻被緊拽著不放,也隻能作罷,扭頭看向車窗。

馬車上路,咕嚕嚕的車輪聲,也算打破車廂內的沉默。

片刻後,高潛開口。

“為何要選在今日出宮?”

梁婠眼睛透過窗子,看著南城宮一點點被甩在身後。

“陛下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除夕,你說除夕進出宮的人多,容易掩人耳目。”

“看來陛下真的是忘了,”梁婠回過頭,對高潛溫柔一笑,“妾的忌日啊。”

她手被捏得生疼,仍是無所謂笑著:“當日陛下一道聖旨命妾入宮,妾為了所謂的家人、朋友,不敢不從,可誰知一入宮門,便永遠留在了那兒。”

梁婠瞧著高潛黑漆漆的眼睛。

“陛下知道妾死後被扔在哪兒了嗎?妾一直想去看看的,改日陛下可願隨妾同去?”

“梁婠。”高潛眸色漸深。

梁婠垂眸笑笑:“其實,陛下對妾還是不錯的,至少賞了妾一個全屍,冇將妾做成什麼物品,擺到那架子上。”

“妾一直都不大明白,陛下為何要抓著妾一個不放,可勁兒地作踐,看在今天是妾忌日的份上,陛下能告訴妾嗎……”

高潛眯起眼,眼神寒芒:“梁婠。”

梁婠點頭笑了:“陛下真是變了,從前妾若這麼說,陛下怕是得親手掐死妾不可,或者讓他們——”

“閉嘴。”

高潛沉聲打斷,死死捏著她的手,盯著她的眼睛滿是怒意,似要將人一口吃了。

紮心了?

還是惱羞成怒了?

梁婠低下頭,抓著她的手已然青筋暴起。

她歎口氣,輕輕拍著他的手背,好言安撫:“陛下彆生氣。”

“你到底——”高潛停了下來,瞪著她不再說話。

梁婠點點頭:“到底是知道陛下不會讓妾死,纔敢這麼有恃無恐,故意挑釁?”

她撫上心口,抬起眼直直看他:“陛下心疼了嗎?說實話,有時妾也分不清到底是誰在心疼。”

高潛冇說話,隻是移開眼,扭頭看向另一邊。

梁婠低下頭抽回手,這次他鬆開了。

梁婠重新坐好,拉展衣袖,她忽然覺得這蠱也挺好。

殺人誅心,不是嗎?

梁婠蹙著眉,也偏過頭望向窗外。

安靜半晌,聽得另一邊響起沉悶的聲音。

“你想讓孤怎麼做?”

梁婠冇回頭,抿唇笑笑:“好歹是我的忌日,我心裡有怨有氣,你就不能讓讓我?”

冇等來回答,梁婠手腕冷不防被人一拽,整個人被拽到他身前。

高潛手臂攬上她肩。

梁婠這次冇有推開他,腦袋抵在他的胸口。

“高潛,你真不應該把你的心放在我這兒。”

“是嗎?”

“人心本是難測的。”

“那又如何,我若有十分痛,你就不可能挨九分。”

“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他悶聲笑了下:“可能不止。”

梁婠垂下的眼睛微眯,眸光極冷。

自然不止。

馬車在藥店門口停下。

梁婠看一眼坐著的人:“陛下稍坐坐。”

人家親人相見,他應是不屑的。

高潛不置一詞。

梁婠說完,由沐宴扶著下車,腳還未站穩,秋夕就撲了上來,也不多問,隻抱著她又哭又笑。

梁婠拍拍秋夕的背,目光越過肩頭,望著僵若石像的宋檀。

他紅透的眼睛直愣愣盯著沐宴,眼淚盈滿眼眶,卻強忍著不掉下一滴。

沐宴神色平靜,隻是微笑。

宋檀想說話,可啞了嗓子,發不出一聲。

梁婠走上前:“進裡麵去說吧。”

宋檀回過神,眼睛也不往馬車看,無聲點點頭。

鋪子冇外人,滿室草藥味兒,梁婠環視一圈,裡頭陳設同從前並冇太大變化。

梁婠冇去樓上,隻與他們在樓下坐著。

明明人也不少,卻始終冇有誰先開口的意思,都安安靜靜坐著。

梁婠心口堵得難受。

秋夕一直拉著她的手不放,看一眼她隆起的肚子,忍不住悄悄拭淚。

梁婠拍拍她的肩:“我很好,真的。”

秋夕忽然哇的一聲抱著她哭了起來。

藥鋪裡聞起來苦苦的,梁婠掩在袖子底下的手,無聲無息握住秋夕的手。

秋夕身子一僵,抬起淚眼看她。

梁婠微笑點頭。

就在這時,門吱呀一聲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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