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般如畫 作品

第36章 如影隨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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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婠毫不客氣冷聲打斷。

錯愕間,就瞧她揚長而去。

夜已經黑透了,她衣衫單薄,晚風一吹,袍袖翻飛,愈發顯得柔心弱骨,隻記得一雙黑亮的眸子滿是倔強不服。

曹峻垂下眼,目光落在手裡的桃花香囊上。

梁婠越走步子越重,難道這就是欲速則不達?枉她費儘心力,到頭來卻是無功而返。

相府外,大街上空蕩蕩的,清冷的夜風吹得梁婠很是茫然,原計劃曹相有了確鑿的證據能將王素即刻拿下,她也能安然回梁府——

結果,不但冇能救出王庭樾,自己也變得無處可去了。

梁婠猛吸一口氣,強打精神,現在不是灰心喪氣的時候,她還得想辦法救王庭樾,王素知道是她偷了暗印,說不定會拿王庭樾來逼她就範,這樣的話,他至少一時半會兒是不會有生命危險的。

這樣一想,應該先找個暫時的落腳點,然後再——

“你半路跳下車,就是來找曹峻的?”

背後驀地伸出一個腦袋,驚得梁婠跳了三尺高,待看清來人,她氣急敗壞轉過身,捂著胸口怒道:“我說周少保,你能不能不總出現的那麼突兀?”

“適才還稱我為救命恩人,怎麼翻臉就不認人呢?”周昀抱臂輕嗤,“該不是被人家拒絕惱羞成怒了吧?”

梁婠看了眼停在不遠處的長簷車,又重新看回麵前笑得有些幸災樂禍的人,倍覺無力。

“周少保這整晚都在等我到底為了什麼?不妨直說!”

她素白清透的臉上因慍怒染了淡淡霞色,倒比白日裡裝模作樣的柔弱多了些生動。

周昀高深莫測一笑,也不顧禮數隻抓著她的手腕就往長簷車方向拖去,“先不說彆的,就隻問此時你可有地方去?”

梁婠瞅他一眼,誠實搖頭。

周昀粲然一笑:“這不是正好。”

什麼正好?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長簷車跟前,梁婠猶豫著不進去,轉手就被人賣的事情她可不想再發生了。

“我與周少保不過見了幾麵,實在不好意思上門叨擾——”

周昀略一停頓,忽而眸光一定,“不好!王素的府兵!”

梁婠手腳並用,急急爬上長簷車躲進車廂。

周昀跟著跳上車,簾帳一掀,就見梁婠趴在窗子邊,小心翼翼往外看,嘴角揚起一抹弧度,扭頭對外頭車伕道:“走吧。”

梁婠轉過眼,就看見那明晃晃的笑,纔要發作卻被他搶先道,

“你這防人之心是不是用過頭了?我若真想害你還需要這麼大費周折?”他說完撩起衣襬,翹著二郎腿坐了下來。

“我好歹也是太子少保,至於拐騙你一個深閨小娘子嗎?”

是,周昀如果真想害她,隻需喊上一嗓子就完事了。

就算是上一世,周昀也不是窮凶極惡的人,相反,當日他力保曹相也受到了牽連。

是那皇宮裡鮮少的有情有義,可惜,有情有義在那兒是註定活不久的。

誠然如此,梁婠仍舊揣著幾分不安。

周昀還在一旁喋喋不休,“不是我說啊,你一個士族小娘子怎麼防備心這麼重呢?好像人人都要害你似的!”

他轉著手上的扇子,眼睛卻隻盯著她瞧。

梁婠看了眼窗外,垂眸坐下身,如果誰像她被人賣了一次又一次,還會那麼輕易相信彆人嗎?

“周少保找我到底所為何事?”

周昀見她不複方才的淩厲,微微勾唇:“你不是要報答我嗎?一會兒報答的機會就來了,莫非你隻是嘴上說說而已?”

見他故意賣著關子,梁婠索性老實坐著不吭氣。

正如他所說,王素還在找她,梁府又不能回,她確實是無處可去。如此說來,周昀出現在一定意義上還真算是解了她的困境。

或者——

“你該不會是要送我去太師府吧?”

梁婠霍地站起身,她可冇忘周昀原是要送她去見陸修的。

周昀怔頓一刻,搖頭直笑:“怎麼會。”

被他這麼笑話,梁婠略覺窘迫,重新坐下身,也對,那太師府又豈是想去就能去的?

“我說三娘子,你在這兒猜東想西的,倒不如安心等待,”周韻揶揄一笑,再不做聲。

本以為掌握前世一些關鍵資訊就能轉危為安,不想——

梁婠偏過頭,簾帳飄動,心思也跟著浮動。

長簷車一停,周昀極有風度地打起簾帳站在一側,眼角堆著笑:“梁三娘子請吧。”

這分明是漁民收網時的喜悅。

梁婠遲疑地下了車,謹慎環視周圍,沿街遍植菩提樹,大片樓閣瓊宇,燈火熒熒,沉沉夜幕中有動人的絲竹之聲伴著泗水潺潺不息。

這是城東!

皇宮位於晉鄴城西邊,外圍高門大戶皆朝臣府邸,是為老城,而城東則是暴君厭倦舊城後命人大力重造,其中最為繁華的便是東市,而東市最負盛名的便是同樂館。

他為何帶她來城東?

梁婠的心越發的沉了,王素可是知道她殺了張適,或許他會向大理寺告發,借他們之手將自己抓回去。

如此一來,她現在並不能隨意出入。

周昀看了一眼惴惴不安的梁婠,“走吧。”

比起附近燈燭輝煌的璿霄丹闕,眼前的畫閣朱樓有些格格不入的冷清,像一個沉默的人蜷縮在喧囂的角落裡。

與她忐忑不定相反,周昀悠閒適意得很。

院落裡靜得隻聽到他們的腳步聲,梁婠不由斂了呼吸四下張望,除了幾隻昏黃的燈籠,廊下並不見半個人影,唯涼涼的空氣裡飄著淡淡的玉蘭香。

不想周昀剛邁上台階,就有人將門從內打開,舉止恭敬有禮,似等候多時,簡單幾句便領著他們往內裡走。

紫檀木的內飾,古樸雅緻,梁婠低著頭走在最後,默默記路。

直到最裡間,婢女在門口駐足,門一開,本該茶香四溢的雅室內,卻是酒氣濃重,極度刺鼻。

周昀大搖大擺就邁了進去,一扭頭,就見梁婠還呆愣在門口,折身抓起她的手腕就拖了進去:“不是要報答我嗎,這不,機會來了!”

身後,門哐的一聲牢牢關上。

梁婠這才往殿室內中看去,直到看清那倚案喝酒的人,瞬間臉白如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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