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下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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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恙逃也似的離開了醫務室，她快步穿過花園和熙熙攘攘的操場，走回教學樓。
雲思揚是她老家的鄰居弟弟，她是十五歲那年跟著爸媽搬到了他家的隔壁，才認識了當時八歲的雲思揚。那幾年兩個人關係很好，總是黏在一起，也算得上是一起長大的了。
他父母去世的早，是跟著哥哥長大的，他哥哥是個醫生工作忙，所以大部分時間總是黏在沈恙身邊，像個小尾巴似的。
後來雲思揚十五歲那年，哥哥因為一些意外去世了，他獨自一人坐著車去了沈恙的出租屋，蹲在門口哭了半宿。沈恙收留了他，陪他學習送他中考，兩個人在一起住了快兩年，直到雲思揚高二那年，毫無預兆的跟沈恙表了白。
也不知道他當時是怎麼想的，反正沈恙是被他那突如其來的表白嚇懵了，她不知道該怎麼麵對他，一個自己從小帶大的小朋友……居然……
她冇有細想，直接拒絕了他，逃也似的考研考去了外省。從那之後兩個人就再也冇見過麵，聯絡也漸漸淡了，微信裡隻剩下了逢年過節一個疏離但禮貌的問候。
雖說到今年兩個人認識已經快十五年了，但沈恙對雲思揚的印象還停留在幾年前那個稚嫩的倔強的小朋友，以及，她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腕，上麵一個不甚明顯的細疤……
“嘿，恙恙～”一打開辦公室門，埋在作業本裡的餘曦就看見了她，抬頭喊道。
沈恙跺跺腳上的雪花，帶著一身寒意進了屋子，還冇等她走到自己的座位，餘曦就湊了過來，“欸，新來的校醫長啥樣啊？帥不？拍照片了冇？”
沈恙搖搖頭，“冇拍。”她語氣有些冷淡，走到座位邊，拔下充的熱熱乎乎的暖手袋，揣進了懷裡，“人……”她似是出神般的頓了頓，“還挺好看的，我冇找到合適的機會拍照，你下次自己去看吧。”她道。
餘曦癟癟嘴，遺憾道：“那行吧……”
“你還不趕緊批你的單詞，一會上課了。”沈恙指了指手錶，好心提醒。
“哎～苦命的我呦，隻配看作業不配看帥哥。”餘曦咂著舌，皺巴巴的回到了座位，繼續奮筆疾書。
沈恙努了努嘴想要說什麼，但還是放棄了，她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口袋裡的手機噹啷一聲。
她點開一看，備註是“小跟屁蟲”的對話框跳了出來，“姐姐，今晚幾點下班，我等你一起走？”
對話框裡上一條訊息還是一個多月前，立冬時候一句不鹹不淡的：立冬快樂，記得吃餃子。
就連這個備註還是雲思揚初中第一次擁有手機剛加了微信時留下的，她也一直懶得改。
沈恙盯著螢幕，蒼白的指尖劃過輸入框，懸在那裡思索了半天，終於打下了一行字：今晚有我的晚自習，下班可能會晚，你不用等我了。
回覆完等了半天，也冇等到雲思揚的訊息，她索性又加了一句：下次有空請你吃飯，吃什麼你定。
綠色的對話框剛彈出去，上課的預備鈴聲就響了起來，她收起手機，收拾收拾課本和教案準備去上課。
而餘曦老師終於趕在上課前批改完了作業，她迅速的捋好了一大摞作業本，順便喊了一個路過辦公室門口的同學把作業本搬回教室發下去。
“哎對了恙恙，你今晚有晚自習嗎？”她隨口問。
“今晚嗎？我冇有。”沈恙撚了撚指尖，小聲道。
“哦，我今晚也冇有，唉，還想找人幫我看一下我班裡同學呢，我去問問唐老師吧。”
“我可以幫你看。”沈恙起身跟著餘曦一起往教室走，邊走邊說。“我班裡有幾個調皮搗蛋的晚自□□扣分，我不太放心，反正我今晚也冇事就打算在這盯兩眼。”她不自在的攏唇，略帶心虛的輕咳了兩聲。“你要是需要的話就順便幫你也看著點。”
餘曦冇心冇肺的，也冇看出她語氣中的不對勁，隻是咧著嘴笑道：“那感情好啊，不過你可悠著點，注意身體，今天這大冷的天，你這小弱身板兒，可不經摺騰，我那還有板藍根，你晚上記得泡一包。”
“嗯，好。”沈恙說完便和餘曦分頭上了樓，她這節課教的是高二五班，在三樓，走廊儘頭。
大概是心裡有事的時候時間都會過得很快，白天的幾節課很快就過去了，下班的時候，辦公室裡，餘曦一邊收拾自己的包，一邊叮囑沈恙，“恙恙，記得我跟你說的，幫我瞅一下我班那個付騏，這小子昨晚上自習課偷摸泡泡麪，被王主任抓了個正著，看他今晚再作，你直接給我打電話嗷！”
“好。”沈恙爽快的應著，接來熱水泡了包餘曦剛扔給她的板藍根，反正這兩天降溫了，提前預防一下總冇錯，真等病倒就晚了。
等到下班的老師都走了，辦公室裡就隻剩下她和唐老師了。唐老師教語文的，前年剛來的十四中，跟著他教的第一屆高一一直升上來，今年還是第一次帶高三呢。
他人雖不算熱情，但也不嚴厲，還有點小幽默，幾個班的學生都很喜歡他。
沈恙平日裡看起來病懨懨的，也很少主動說話，所以他們倆人的交流也不多，僅僅隻是遇到了會搭幾句話的程度。
“沈老師，不去食堂吃飯嗎？”唐老師離開辦公室前禮貌的問了句。沈恙搖搖頭，“不去了，有點不舒服，你去吧，我晚上回去吃。”
沈恙胃不好，而食堂的飯菜大多數都重油重鹽重辣的，她不是很喜歡。
她從抽屜裡摸出一盒牛奶，放到了餘曦臨走前幫她開的電暖氣縫隙裡暖著，她閒來無事，隨手翻起一本剛從學生那裡冇收來的小說。
她今晚其實本可以不留下，都是為了躲雲思揚才謊稱自己要看晚自習的。她歎了口氣，那個小兔崽子現在長大了，說話做事越來越讓人琢磨不透了，她還得做點心理準備才行。
她歎了口氣，今晚就幫餘曦盯兩眼他們班的那個孩子，然後過一兩個小時就偷偷溜吧。
心不在焉的翻了一會兒小說，卻怎麼都看不進去，思緒不知道飛到哪去了，一個個的墨塊彷彿黑蚊子，繞在她的耳邊嗡嗡直轉。她索性直接合上書，拿起一旁溫熱的牛奶，插上吸管，邊喝邊盯著窗外漸漸黑沉的夜色發起了呆。
直到晚自習上課前的預備鈴聲打響，唐老師急匆匆推門進來，她才猛的回過神。
隻見唐老師隨手抓了本書，草草的和沈恙招呼了一聲，就又出門往教室去了。
學校每天的晚自習有三節，每節有不同科目的老師坐班，看管紀律加答疑解惑，但像餘曦那種的英語老師，或者唐老師那樣的語文老師，晚自習就是去享清閒的，問問題的一般不會太多，拎上本小說過去能看完一半。
但像沈恙這樣教的物理老師就很難了，基本上一節晚自習下來，需要答疑的同學都排的長隊，從頭講到尾，下了課嗓子都得累個半啞。
沈恙是高三七班的班主任，餘曦是六班，兩個班正好在隔壁，平時互相照顧，互相幫忙也都很方便。
沈恙看了眼時間，估計差不多了，雲思揚應該已經下班走了吧，她穿上外套，關掉電暖氣，上樓在兩個半之間來迴轉悠了幾圈，然後收拾東西走人。
雖說冇有真等到晚自習下課才走，但這個點也已經很晚了，天完全黑了，再加上天氣惡劣，沈恙裹緊了大衣，出門的那一刻還是被刺骨的寒風凍透了。她禁不住打了個冷戰，硬著頭皮出了教學樓。
地上的雪已經化了，走起路來濘濘的，雪照比白天好像更大了，鈍刀子一般刮在臉上，沈恙冇打傘，還冇走到門口，肩膀就濕透了。
而校門口，一個高挑的身影出現在保安室外的屋簷下，橘黃色的門燈落在他的身上，在寒冷的雪天裡也散發著暖洋洋的光芒。
沈恙還冇靠近，他便往教學樓的方向走了幾步，抬起頭望向沈恙。
燈光勾勒出雪的形狀，雪落在他的肩上，沈恙也隔著厚厚的風雪看見了他。
沈恙詫異的看著那人，看著他一步一步走過來，解下了脖子上的圍巾，圍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柔軟的帶著麵前人溫度的圍巾裹住了臉頰，而麵前的人則拿起一邊擱著的黑色雨傘，展開在了沈恙的頭上，替她遮擋住了漫天的寒風冷雪。
沈恙冇想到他居然會等自己，還是在這種過風口的地方，她帶著點嗔怪的開口，“不是說讓你先走不用等我了嗎？這麼冷的天，你在這裡等了多久啊？感冒了怎麼辦？”她摸了摸頸上的圍巾，“還把唯一的圍巾給我了……”
“冇等多久，看下雨了，怕你冇帶傘，就想著不妨等一等。”雲思揚替她攏了攏衣服，低下了頭，有點難為情的開口，“其實也不是非要等你，就是……”他頓了頓，“……這幾天剛回來，合租室友忘記給我鑰匙了，他今晚加班，我回不去家，晚上冇地方去了……”
沈恙看著他那猶猶豫豫的樣子，歎了口氣，“吃飯了冇？”
“冇有……”雲思揚小聲說。
“哎，行吧，”他這個樣子沈恙也冇法再拒絕了，“那……要不跟我回家？我給你做點吃的？我家離學校挺近的，幾步路就到了。”
“可以嗎！”雲思揚的眼睛亮了亮，望著沈恙，一臉的期待。
沈恙心底暗暗歎了口氣，妥協道：“走吧。”
“嗯，還是姐姐疼我。”他笑彎了眉眼，一邊說著一邊撐著傘，跟上沈恙的腳步出了校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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