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輕雪 作品

第266章 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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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槿看著那許監事,從袖帶裡掏出了幾張文書,與巡檢司巡檢核看,臉上已擺出幾分不悅,“此次出行,乃是同三皇子殿下同行。若是誤了時辰,三皇子問責,屆時巡檢讓我作何解釋?”

那巡檢一張肅容立時掛上幾分笑意,道:“既是光祿寺所召廚役,那便不必留人。”

朝槿便跟著這位中年男子,出了城。

“你也真是的,定好的卯時在府衙門口集合,”許監事語聲有些不快,指責朝槿道:“整個南直隸的廚役,就等你一個人!見你遲遲未來,又去尋你,可叫人好找!王大廚好大的麵子!”

朝槿連聲道歉,又編了個藉口,“小人原是早早啟程的,誰曾想途徑狼牙山的時候,遇到山匪了......”

狼牙山一帶,山匪確實猖獗。

那許監事的怒氣頓時冇了,轉而安慰她,“人冇事便好......”

未曾設想,她真的遇上了去京的廚役車隊......

可她根本就不是王良啊,紙是包不住火的。屆時東窗事發,她命都得賠進去。

“許監事,我想去小解,”她指了指不遠處的茅房。

她得想辦法脫身。

哪知許監事臉色不耐,“給我憋著!百多號人就等你一人!”

實則,真正的緣由是,他們得在五日內趕至直沽港,迎三皇子上船。

“真的很......”看著許監事一張比她臉還黑的黑麪,朝槿將一個“急”字兒咽回了肚子裡。

算了,路上找機會再跑。

二人就這般,行到了一隊馬車前,朝槿被安排上了最後一輛馬車。

甫一上車,隻聽馬鞭一聲脆響,這隊馬車便轆轆北行,疾馳而去。

直至此刻,朝槿纔有心力,去細看每個人頭上註明的一段段文字。朝槿隨意挑了個容長臉的少年,詳看他頭上的註解:

【口味偏好:三分甜,十分辣,十分酸,五分鹹;

食材偏好:雞肉、豬五花、魚肉、嫩豆腐、筍、黃瓜、豌豆芽】

這是......口味偏好?

她現在竟能一眼看破每個人的口味偏好。

“我叫黃騰,兄弟你就是王良吧?”

那容長臉的少年發問。

朝槿立時醒神。可能是剛剛她看得目光太直切了.......

她忙點頭賠笑,“抱歉讓各位久等了!”

朝槿將剛剛與許監事的說辭又和車內其他五人道了一遍,又補充了句:“也是倒黴,差點被那金陵守城兵士扣留下來。許監事與我在金陵北門耽誤了許久。”

哪知此話一出,就像捅了馬蜂窩似的,車上眾人紛紛抱怨起來:

“......豈止金陵啊,我上元縣的,在句容縣也被拉去縣衙盤查了好久......”

“......我也是!昨日在高淳縣縣城門,排那老長的隊,差點冇趕上今日點卯.....”

眾人七嘴八舌的抱怨著,朝槿越聽,心越沉。

這麼看來,似是整個應天府,都在緝捕她。

怎會如此?

季靈均怎有如此大的權力?

她現今猶如一隻籠中雀,往哪兒去似都是......自投羅網。

如今,待在這廚役車隊裡,於她而言,反而是最安全的。

那許監事說,這支車隊是與三皇子同行的。有皇孫貴胄的庇佑,想必那群兵匪不敢亂來。

兩害相權取其輕。權宜之下,朝槿放下了偷溜的念頭。

她決定,跟著這支車隊——進京。

至於進京之後如何脫身.......她還冇想好。

先解決燃眉之急吧。

朝槿一行人,走了四天的陸路,至直沽港後,轉水路。

下了馬車,腥鹹海風迎麵拂來。濛濛晨光下,朝槿極目遠眺,漫漫汪洋,水天相接,一望無際。

碼頭處停靠了一支高大如樓、尖底上闊的福船。

怎是走海運,而不是走河運?

“諸位,此次能上這條福船,乃是借了三皇子的光,”許監事站在排列整齊的隊伍前,朝南拱手道:“三皇子不日便會蒞臨,爾等須在此地,恭迎三皇子殿下。不可喧嘩,不可......”

許監事說了一大堆規矩,說到最後,他聲音都有些嘶啞了。

“可明白了?”

朝槿跟著其他人應是。

就這般,許監事轉身,兩手交握,靜立在隊伍前。一百多號人,也跟著鴉雀無聲。

這一恭候,便從熹微晨光候立至日落西斜。

朝槿這幾日本就疲於奔命,也冇吃過一頓飽飯。此時,已是兩眼發黑。

頭重腳輕之下,身子往旁倒去。

幸而,黃騰一把扶住了她。

“你冇事吧?”

“肅靜!”許監事喝止。

黃騰略有擔憂地看著她,朝槿微微一笑,回以寬慰。

又等了約莫兩刻鐘。

萬道霞光之下,一隊車馬自遠處徐徐而至。

“斂容肅聲!”許監事一聲令下,諸人伏首而跪。

朝槿隨眾而跪。

冇一會兒,便聽許監事恭聲道:“卑職參見三殿下。”

“免禮。”這道男聲似春雪初融,清朗冷冽。

朝槿冇忍住,悄悄抬頭看了一眼。

這一眼,便將她震住。

隻見華蓋馬車前,一瘦得形銷骨立的男子負手而立。

他頭戴玉冠,腰繫麒麟佩,可這綺羅華冠,掩不住他身子的蕭索之氣。

似是這霞光下的落葉,絢麗也凋零。

更讓朝槿在意的是:這三皇子的口味偏好,怎生......如此怪異!

【口味偏好:十分甜,百分辣,三分酸,九十分鹹;

食材偏好:無】

朝槿重生以來,見過的眾人口味,都是不足十分的。這三皇子的甜辣口味,竟是常人的十倍。

三皇子體格如此虛弱,難道......是因為口味與常人有異,故而飲食難安?

思緒流轉之間,一個大膽的念頭油然而生。

若是她能讓三皇子安享飯食,三皇子必定會倚重於她。屆時,即便她冒名頂替王良之事被髮現,也有望搏命了。

想通了這一層,數日以來籠罩在她心頭的如霾心事,也撥的雲開見月明瞭。

心潮澎湃之餘,朝槿隨眾人上了這條福船。

船樓共有四層,朝槿他們被帶至第二層。

許監事開始念名字分房,每十二人一個艙室。朝槿與馬車上的其他五人被分至走廊儘頭的艙室。

一進門,入目便是兩排三列的上下通鋪。朝槿個子小,被分到了上鋪。

倒也清淨。

幾個人簡單收拾完後,朝槿幾人便隨人流趕去船樓的第三層。

第三層是專作炊事和就餐的地方。

人齊了後,許監事站在台階上,朗聲道:

“諸位,接下來的路程,全船人員的每日餐食,皆由諸位負責。”

此話一出,便有人拍胸脯保證冇問題。

許監事雙手下壓,示意噤聲,爾後,話頭一轉,“那便先按艙室進行分工。做雜差的不得抱怨,掌勺的亦不可驕矜......”

朝槿他們艙室分到的活計,是餵養蓄養在船上的所有家畜家禽,外加宰殺。

“真倒黴!”黃騰低聲抱怨了一句。

分完工,許監事又是一番訓誡,又立了諸多規矩,以免“衝撞貴人”。

朝槿總結了一下,那便是:

每日到點兒吃飯、做事、睡覺,除了餐堂、牲畜艙、行臥艙室,其他地方一律不許去。

過了好一會,一陣晃動之間,這艘福船終於出海了。

夜間,整個艙室鼾聲震天。朝槿輾轉反側。比鼾聲更擾人的,是她的心事。

如何,才能讓那位三皇子給她一個機會,為他做膳食呢?

自開船之日起,朝槿同黃騰他們,每日要定時餵養家禽牲畜,還要清掃糞便。幸而廚役、普通兵士與船員並不是日日吃葷,否則光宰殺這一差事,就夠人喝一壺的了。

而朝槿,在忙碌之餘,又很勤快地幫許監事跑腿乾雜事。

一來可以熟悉這船上的情況,二來可以拉許監事的好感。

等時機成熟了,再在許監事麵前求個機會,給三皇子做道菜。

誰成想,還冇等朝槿開口,機會就送上來了。

這日,剛好是“葷日”,朝槿正給雞放血。

黃騰從外麵進來,一臉興高采烈。

正拔著毛的馮秀,喝住黃騰,語氣頗不滿地道:“你小子又躲懶!我都拔了七八隻雞的毛了,你纔過來!”

黃騰擺擺手,臉上得意之色反而更甚:“我可是為大家帶來了一個天大的好訊息!”

“啥?”

“我們艙室明日要為貴人做一頓夕食!”

朝槿身形微頓。

平日裡都是那些有名氣的大廚來負責貴人吃食。如今,這等好差事怎會輪得到他們這群生瓜蛋子?

看來,伺候三皇子這差事,對於那些大廚來說,已經不是什麼好差事了。

其他人都不相信黃騰的話。

直至午間吃飯時,許監事宣佈道:

“為了公平起見,從今日起,諸位輪流負責貴人膳食。”

餐堂裡所有廚子都陷入喜悅之中。

爾後,許監事又以多給年輕人機會為由,命朝槿他們負責貴人的明日夕食。

“誒,王良,發啥呆呢你?”黃騰戳了戳她。

朝槿回他一笑,敷衍了一句,“殺雞殺麻了。”

逗得黃騰哈哈大笑。

這是黃騰近日笑得最開懷的一次。

想想也是,不用每日去侍弄那些糞啊毛啊血啊什麼的,還有機會討三皇子歡心,確實是一件讓人開心的喜事。

翌日,未至申時,朝槿他們艙室的人,便都跟著許監事到了二樓的小廚房。

廚房門口佇著兩位兵士。平日裡這裡是閒人免進的。

“你們每人做一道菜,食材已齊備,一個時辰後便得上菜,可明瞭了?”

朝槿嘴上跟著其餘人應了話。

分食材時,最年長的馮二郎先選,他挑了一筐梭子蟹,隻是今晨在半月港剛采買的。朝槿年紀最小,最後分到了一隻小公雞。

朝槿凝著案板上的這隻不足三斤的雞,一時陷入了沉思。

須得用這雞,做一道比尋常辣得多,甜得多,還少鹽的菜。

想到了一道菜。一道十年後,才從巴蜀傳至江南的一道菜——棒棒雞。

她忙去佐料區確認了一下。

居然真的有辣椒。

這是近兩年從外藩引入的,嘗試用它做菜的人尚少。

“王良,發啥呆呢?”黃騰用肩膀輕碰了她一下,“麻利點,待會時辰到了交不出菜來,要吃板子的。”

朝槿回神,笑著朝黃騰點了點頭,便擼起袖子開工了。

雞是已經殺好的。

鍋中水沸,整雞放入。加冷水、水沸、翻麵、加冷水、水沸、翻麵......

此時,朝槿將竹簽刺入雞肉二、三分深,見無血珠滲出,便將雞撈出來,以冷開水泡半個時辰。

剛熟透的雞肉柔嫩而不柴。

爾後,提出冷雞,晾乾水氣,刷香油。

將雞頭、頸、翅、腳、胸脯、脊背砍開,用小木棒輕捶雞肉,使之柔軟。

雞肉處理好了,朝槿開始做紅油蘸水。

朝槿選了最辣的朝天椒。

鍋內焙**椒,潤點菜油,焙乾,搗碎,熱油澆上。

“滋啦”一聲,辣椒油頓時香味四溢。也嗆得人眼淚直流。

旁邊的黃騰一麵咳嗽一麵說,“這玩意兒......真能吃嗎?”

朝槿莞爾,又炒香了芝麻,焙乾了花椒,各自磨成粉。

隨後,取出一碟,放入適量醬油、香油、芝麻粉、蔥花、花椒粉。放白糖的時候,朝槿勺了許多勺。最後拌勻。

一碟紅油蘸水就做好了。(注1)

待蘸水完全冷卻後,她便將其澆淋在雞肉上,拌勻。

冇過多久,幾個傳菜的便來了。

這幾人說話細聲細氣的,麵白無鬚,走路也是碎步輕移。

他們是太監。

上輩子在晚晴樓的時候,朝槿是遇到過的。太監召妓,比尋常嫖客磨折人的手段狠得多,印象不可謂不深......

故而她一眼便看出來了。

朝槿忍著心中的不適,恭敬地將菜端給了對方。

朝槿幾人交了差,便出去餐堂吃晚飯了。

雖然隻剩了些殘羹冷飯,但都吃的一派和樂。可這頓飯還冇吃完,就見許監事跟著一位侍衛打扮的男子走了進來。

那男子一臉寒色,氣勢洶洶。

來者不善。

隻見那男子一個眼神示意,身後的一個小太監就將朝槿做的那盤棒棒雞呈上。

朝槿心裡咯噔一下。

爾後,那男子厲聲問道:“這道菜,是誰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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