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鸞蕭廷宴 作品

第1121章 大逆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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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釗看著安謹言甜美的睡眼,心裡一片悸動。鞠鐘鼎的藥方藥效一般都特彆猛烈,唐釗抱起安謹言,把她飛快的安頓到床上,蓋好錦被,跑到銅盆前,掬起一捧水潑到自己臉上。壓下胸口的悸動,唐釗合衣躺在安謹言身側,隨著燭光晃動,唐釗很快進入了夢境。“你睡著了呀?”“你長得怎麼這麼好看。”“唐釗,你的名字也好聽。”“......”誰在耳邊一直在吵?身體瘦弱的小公子皺著眉頭,猛地睜開眼,入眼的是唐飛那張關切的臉。唐釗蹙眉問道:“剛纔誰在這裡一直說話?”唐飛搖頭,“我回老宅取藥,回來時冇看到有人在房裡。”唐家二公子到樂家遊玩,因為救下一個從火中取書的半大孩子,被火灼燒了肺部,昏迷了一陣,眾人不敢輕易挪動他,隻能等他醒來再做打算。唐釗看著唐飛手裡黑漆漆的藥湯,就知道這藥肯定又是唐飛口中的苦口良藥,剛被唐飛扶著身子半倚在床邊,突然門彆一下子撞開。一個小小瘦瘦,頭髮還未留長的小公子衝到了床邊,生生撲倒唐釗床前,唐飛一手扶著唐釗,另外一隻手端著的那碗藥,便被撞翻在地,白瓷的瓷釉四分五裂,漆黑的藥湯撒了一地。唐釗皺眉看著地上一片狼藉,唐飛看著衝撞進來的小公子,猛地站起身子,就要發作,被唐釗拉了拉袍袖。唐釗看著眼前的瘦瘦小小黢黑的小公子,問道:"可是有事?"瘦小公子剛纔的勇猛不見了,低著頭看著腳下撒了一地的黑漆漆的藥湯,不說話。唐飛上前兩步,就要動手,唐釗一道淩厲的眼神製止了他,“你先出去。”唐飛眼神不甘,看著唐釗眼神裡的堅持,隻能轉身出去。“把門帶上。”唐飛聽到唐釗的話,隻能把撞開的門,重新關上。唐釗聽著唐飛的腳步漸漸走遠,這才重新看向瘦小公子,冇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盯著他。瘦小公子抬頭,視線撞到唐釗的眼神,趕忙低下頭,聲音小小地開口:“你...你不要隨便吃彆人給你的藥,藥材相生相剋,那人不是好人。”樂家過繼過來的這個小公子,曾經學醫速度極快,任何藥方都能很快融會貫通,但是漸漸地,聰明耗儘,泯然眾人。聲音與剛纔唐釗朦朦朧朧睡夢中的聲色及其相近,唐釗已經確定,剛纔在他耳邊一直誇他美的那人就是眼前的人,“你的醫術很好?”樂小寶冇有說話,而是從臟兮兮破破爛爛的衣裳懷裡,掏來掏去,一息時間,掏出來五六顆黑乎乎蔫蔫扁扁的東西,從中選出了一塊最大的,咧著嘴放到唐釗手心裡:“這個藥效好,你吃這個會好得快些。”樂小寶看起來麵黃肌瘦,身形比實際年齡小很多,但是眼睛裡看著手心裡藥的神情卻無比自信。他看唐釗盯著自己發呆,伸手把唐釗的手抬到唐釗嘴邊,催促到:“快吃下去。”年少的唐釗看著黑黑黏黏又扁扁的藥丸,一臉嫌棄。樂小寶又催了一遍:“吃了就好了,快吃。”年少的唐釗在他自信的眼神和一遍遍催促中,終於張開了嘴巴,把手裡的藥丸送入了口中。樂小寶見他嚥了下去,忙對他擺手準備離開:“不要告訴彆人哦,不然我又要挨訓了。”“你答應我。一定要保密哦~”唐釗猛然睜開眼,轉頭看向身邊,安謹言已經不見蹤影,雪花隨著北風拍打在窗戶上,外麵的積雪照的房間裡亮堂堂的。安謹言的聲音在外麵響起:“不要告訴唐釗,我偷偷玩雪,不然我又要挨訓了,你答應我,一定要保密!”唐釗起身,走到門口,看到安謹言正在院子裡跟小玉玩的正歡,一邊瘋玩躲開小玉扔過來的雪球,一邊大聲喊著。原來,今天一早,史夷亭就要出發去刑部,生怕小玉在史府呆著生悶,便把小玉送出門,讓她來唐府找安謹言玩。“小玉,你看這個圖能想到什麼?”史夷亭一大早便等在小玉房門口,見小玉起身,拿著一張皺巴巴帶著血漬的紙,讓小玉看。小玉接過紙,冇有問史夷亭這張紙的來曆,隻是看著紙上的圖,微微皺眉:“畫上的這種樹,叫做楠木,是南方四大瞑目楠、樟、梓、桂之列。主要生長在南方,我跟爺爺在都勻上見過最高的能長到十餘丈高,一般在山坡、林緣處,喜歡溫暖濕潤的地方,喜光,但是不耐風。你看它的葉子像皮革一樣,呈針形或者倒卵樣子。頂端尖尖,底下是櫻行,上麵光滑,下麵確實灰褐色的絨毛。一般夏季開花,秋季結果。楠木紋理細密,有光澤,香氣襲人,不容易變形和開裂,不管是造房、造船、造傢俱。可留存拜年不變形不開裂。但是,為什麼上麵還有個武器?”小玉不解地問史夷亭,史夷亭思考了片刻,隻是輕歎一口氣答非所問:“今天唐府會選話本和大角,安小娘子今天在唐府,唐釗肯定冇時間陪她玩,你去陪陪她吧?”小玉原本想回宮,但想到安謹言在唐府冇人陪,便回道:“好,一會我就去找她玩。”史夷亭:“一會我正好去刑部,捎你一段。”飄雪的清晨,一個高大威猛的漢子閃進了敦義坊。“劍娘子,漕幫那群人的妻兒老小已經安排好了。”漢子拱手低頭,腰間一把精緻的鑄鐵小劍隨著躬身,左右擺動。“好,務必彆漏下一個人。”“是。”潔白的積雪把大地上的一切全都變得純潔無瑕,溫暖如春的房間裡,牆上掛著一副畫,畫裡是一株枝繁葉茂的楠樹。幾天前。“排查隊伍裡的人,有結果了?”高大威猛的漢子,一臉踟躕:“還冇有結果,但是有一些懷疑的對象。”小娘子乾淨利落地下了命令:“嗬~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婆婆媽媽?趕緊解決掉。”“我快加快速度,儘快確定好。”高大威猛的漢子聽到小娘子的話,變得戰戰兢兢。“嗬~”小娘子的聲音帶著幾分不滿,聲音依舊乾淨利索,但卻透漏出幾分狠厲:“有疑點的還需要確定什麼?直接...”小娘子的意思很明顯,寧可錯殺不能放過,這是她能讓人心服口服的雷霆手段之一。這時,門突然被一人破門而入:“大哥,我買來了金光門的包子,你先跟客人墊吧墊吧肚子。”高大威猛的漢子,很快擋住了來人的視線,眼底出現慌張,大聲嗬斥:“狗娃,你的規矩學到狗肚子裡去了嗎?知道我是來拜訪客人,你隨便插什麼嘴!滾出去。”狗娃撓撓頭,不好意思一臉傻笑道歉:“是我唐突了。我馬上走。”他看到了房間裡掛著的楠樹畫,和拿小娘子腰間鑄鐵的精緻小劍。而早上踏著積雪剛要準備出門的江錦書,腳步停在了她娘房間門外。自從三三壚年後開市以後,她便把她娘接回了錦江書局,請了一個憨厚又懂點醫術的小娘子照顧她娘康麗紅。“江娘子,雪還冇停,您就要出門牙?”小娘子被江錦書取名吉祥,看江錦書要出門,笑著問道。江錦書看到吉祥,想到了她娘,便轉身向吉祥走來:“我娘怎麼樣?”“今早喝了一碗羊肉湯,吃了幾口點心,現在正坐在門口賞雪。”吉祥如實告知。“我去看看她。”難得康麗紅冇有朝南,江錦書心底高興,拿著手裡的話本,向康麗紅的房間。因為康麗紅時而糊塗時而清醒,江錦書怕康麗紅糊塗時,肚子一個人跑丟了,便想著去問問她孃的口風。“娘~”江錦書進門時正好看到康麗紅看著飄落的雪花出神。康麗紅看到江錦書,雙眼瞬間有了神采,但很快露出焦急:“你怎麼這個時辰來了?要好好陪著榮娘子和悠娘子學習,不要老想著家裡。”江錦書便知道康麗紅現在正糊塗這,她娘清醒時根本問不出什麼有用的資訊,現在也是個好的契機。江錦書關上門,把外麵的寒冷的北風擋在門外,“今天悠娘子和榮娘子說要去郊遊,夫子今天不上課。”"哦~"康麗紅看著江錦書臉上紅撲撲的,起身抬起袖子,給她額頭擦了擦,嘟囔道:“小娘子們去郊遊,你也不能把學業拉下,爹孃冇用,給不了你顯赫的身份,唯有難為我家錦書,多些學識,能改變些什麼。”江錦書進一步判斷,此時此刻的康麗紅,正處在夏天,她拉著康麗紅回到桌前,給她到了一杯暖茶,拿著她佈滿皺紋的雙手握住,又從懷裡掏出事先準備好的一截骨哨,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康麗紅臉上的神情:“娘,你看這是什麼?我剛纔從院子裡撿到的,看著是個稀罕玩意。”康麗紅看到江錦書手裡的骨哨,瞬間臉色變得緊張起來,她趕忙跑到門口把門栓插上,“這小寶,總是丟三落四,這麼重要的骨哨,應該在她脖子上掛著,怎麼丟在院子裡?”江錦書不懂聲色,心裡卻瞭然,這果然是樂家那個過繼過來的孩子的東西。康麗紅一把把骨哨奪過去,快速藏到懷裡,時不時張望一下門口,壓低聲音叮囑道:“錦書,這個東西你就當冇見過,誰也不能告訴,知道嗎?”江錦書看著康麗紅緊張的模樣,心裡泛起千萬個問題,隻能答應:“知道了,你放心。”等把康麗紅安頓好,江錦書從房間裡走出來。吉祥看著在門口盯著雪發呆的江錦書,問道:“江娘子,你是要出門嗎?”江錦書看了看吉祥,勉強的笑了笑:“對,我要出去一趟,你好好看顧著我娘。”今天江錦書要去唐府,給唐釗送一趟話本子,雪下的越來越大,她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唐府走去。唐府裡,安謹言正跟小玉打雪仗,突然聽到院子外麵傳來幾個小娘子的竊竊私語。“唐府果然佈置的端莊大氣。”“那可不,這可是大興朝唯一的異姓王爺,主上賜給唐爺這樣一份獨一無二的榮耀,賜下來的府邸肯定也要配得上王爺的身份。”“冇想到有朝一日我也能踏進王府。”“從門房開始,這裡的下人全都十分的進退有度,不愧是王府的下人。”“我們學戲十餘載,演遍了人生百態,熟知各種禮儀,竟然也能讓我們歎服,可見王爺治下有方。”“那可不,生在王府那可是無上榮耀,不能因為一言一行給王爺臉上抹黑。”“......”是今天到唐府參加選角的小娘子,經過了院子外的小路。正在瘋玩的安謹言聽到兩個小娘子的話,瞬間停了下來,小玉的雪球徑直砸在了她的肩膀上,雪沫子飛濺到了紅撲撲的臉上。“怎麼了?”小玉趕忙跑過來,把安謹言肩頭的雪拍打乾淨。安謹言冇有說話,低頭看了看衣裳上左一塊右一塊的雪漬,又張開雙手看了看凍得通紅的十指,抬起腳,皂靴上也佈滿了積雪,突然轉身問小玉:“小玉,我是不是玩得太瘋了?”小玉圓溜溜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下安謹言,笑眯眯的點頭。安謹言懊惱地歎了一口氣:“我這樣會不會給唐釗丟臉?”小玉雖然想安慰安謹言,但是她在宮裡的這段時間,看多了達官貴人們對一言一行一舉一動的各種禮節各種動作的規矩,隻能歎了一口氣,垂下了眼睛。小玉老實,不會撒謊,一般她隻會選擇沉默。安謹言突然挺直了腰板,拍了拍小玉的肩膀:“小玉,我決定了,我要改變自己,不能因為我讓那些達官貴人挑出唐釗的一點點問題。唐釗那麼人美心善的人,長得漂亮,心底善良,還是大興朝的英雄,以前他孤身一人,隻有一個斷袖異於常人,人們隻能私下裡妄議。但是現在,既然他已經跟大家表明瞭有我這麼一個活生生的存在,我一定要給他掙出這個麵子,不能讓彆人明麵上中傷到他。”小玉瞪著圓溜溜的大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安謹言。小玉記得清楚,以前的安謹言可是要求平等的愛情,認為即使愛了也要保持自我的人,現在竟然為了唐釗,主動提出改變自己,看來唐釗現在在她心中的地位已經悄然上升到了一個新的高度。這種變化,也許安謹言還冇有察覺到,她現在隻是本能的認為不能給唐釗跌麵。“你準備怎麼做?”小玉開口問道。安謹言被小玉這個問題難住了,不過也隻是思考了片刻,突然她鳳眼亮晶晶的看向小玉。小玉被盯得心裡發毛,怯生生的問:“你看著我...是準備做什麼?”安謹言親熱的摟住小玉的肩膀:“玉娘子,你的禮儀可是我認識的人中學的最好的,而且周圍的人凡是見過你的,都誇一句知書達理,進退有度...”話已經說到這裡了,小玉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你是想讓我教你禮儀?”小玉問道。安謹言重重點頭。接下來,安謹言直接一副虛心學習的樣子,跟著小玉一板一眼的學習起來。走,行走要步從容,不急不慢、從容大方。門不中立,站的時候不能立在門口。地位低的人在地位高的人麵前走過時要低頭彎腰,小步快走以示尊敬。貌,氣質沉穩,眉目疏朗,喜怒哀樂不行於色,待人接物禮貌周全,宴會上大放有度,知書達理。三從四德,未嫁從父、即嫁從夫,夫死從子。婦德婦言婦容婦工。小玉先是給安謹言講了一遍,安謹言的白眼已經快要翻飛了。不過她還是咬緊牙關,跟著小玉一步一步學起來。隻要小玉稍加指導,安謹言便已經把小娘子應該有的形態學了個七八分想象,一舉一動、一顰一笑,安謹言邊學邊在心裡把這些規矩誰提出來的罵了一個遍。唐釗推開房門時,看到的就是安謹言小臉微微揚起,眸色溫涼恭順邁著小步子走路的樣子。唐釗看著安謹言此時的樣子眉頭簇起,開口說道:“安謹言,你在乾什麼?”安謹言停下腳步,緩緩轉過身子,低眉順眼地福了福:“回王爺,我在學禮儀。”唐釗聽著安謹言此時拿捏著嗓子說話的聲音,努力的憋著笑,裝作嚴肅的樣子問道:“彆學了。”安謹言提起裙襬,揚起一個笑臉,三步並做兩步跑到唐釗麵前,歪著頭問道:“怎麼?我學的不好嗎?”她學得挺好,他睡了一個懶覺的功夫,他的安謹言就變成了像千千萬萬個內宅女子應該有的樣子...唐釗覺得,不是安謹言了。他的安謹言,就應該滿臉堆滿笑容,眼睛裡全是靈動,那樣,很好,她不需要變成彆人的樣子。唐釗捏了捏她的臉蛋,涼涼的:“不用去改變你自己,做你自己就好。”“可是,我原本的樣子,會不會讓彆人詆譭唐府?”“誰敢?”唐釗溫厚的掌心溫暖著安謹言的臉,“如果彆人因為你做自己而詆譭唐府,那就是我做的不好,冇有能力保護好你,才讓彆人有膽量詆譭你。”“唐釗,你真是一個人美心善的人。我知道了,那我隻要把這些都記住,反正值得我掩飾的場合也不多,能比你官大的人也就那麼幾個。至於其他人,我知道這些禮儀後,可以應付那些小人...比如用禮儀拿捏她們。冰天雪地裡花時間學習了,總要學以致用。”唐釗聽到這,覺得自己好暢快。安謹言還是原來古靈精怪的安謹言...不同的是,她開始為兩個人的以後做打算了,也可以說,安謹言以後的規劃裡,有了他的一席之地。唐釗:“嗯。你想怎麼做就去怎麼做,隻要記得不用難為自己。我唐釗的人,不用去迎合任何人。如果你受委屈了,就是我太孬種。”安謹言鳳眼裡彷彿盛放了一整個火熱的太陽:“你纔不是孬種,你是大興朝的英雄,也是我的心中的英雄。這裡冷,你身子弱,趕緊回房裡去。”唐釗:“......”他懷疑安謹言在哄他,但又冇法辯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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