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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傷秋者 作品

第54章 大巫的怪石頭(兩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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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離在不叫夜離之前,冇有名字。從她記事起,她就被關在這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地下牢籠,每天能見到的人,隻有一個給她送飯的老婦人。

她人生中學會的第一個字,是喏。

一伴隨著這個喏字,還有被老婦人隨腳踢過來的食物。

老婦人不知道是第幾個老婦人,和前麵的一樣,她每天都會一手提著燈籠,一手拎著食盒,來給她送飯。她不知道食盒裡裝著的叫什麼,她隻知道吃下去,她就不會頭暈眼花,不會那麼難受了。婦人每次過來,都會站得離籠子一米遠,然後從食盒中掏出飯碗,放在腳邊,踢過來,堅決不靠近籠子半步,十分嫌棄。

這時她就會十分心急的跑到籠子邊,等碗踢過來時緊緊接住,有的時候,運氣不好,碗會停在她手夠不到的地方或者直接翻倒,每當出現這種情況,就表明她今天不會有飯吃了。

婦人是不會幫她的。她隻會嫌惡的從旁邊隔著臟抹布拿走前一天的空碗,不留一句話離開這個暗無天日的地方。

她習慣了,冇有飯吃的時候,她就會睡覺,閉上眼睛,一動不動地躺在籠子的某一個角落,等待著第二天耳邊再次響起那個喏字。

直到某一天,來送飯的人換成了一個年輕的小哥。

他也一手拎著食盒,一手拎著燈籠,隻是冇在她一米遠的位置停下,而是蹲在了籠子前,她伸手就能夠到的地方。但是她冇走向前,而是躲在角落裡警惕地打量這個陌生人。隻見他將燈籠掛在籠子旁的鉤子上,然後將食盒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打開,從裡麵將食物拿出,擺在籠子前,最後又從裡麵掏出兩根木棍,擦乾淨擺在了碗上麵,做完這些,他便退到一邊,靠牆坐了下來,冇有要走的意思。

兩人僵持著,直到她肚子發出強烈的咕咕咕的叫聲。

她迅速的捧起飯碗,然後丟掉上麵的木棍,又回到她一直待著的角落裡,直接用手將食物塞進了嘴裡。

這次的食物明顯比之前的要好上很多,塞進嘴裡的那一刹那,她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她無法形容這是什麼味道,隻知道那味道會在最終蔓延到她腦子裡。三下五除二將食物吃完,她將碗連帶著前兩天的一起擺在了籠子外麵,又重新撿起被她扔掉的木棍,學著小哥的動作,用身上最乾淨的衣服一角擦了擦,擺在了碗上麵。

小哥看到她的動作,低低笑了一聲,她如驚弓之鳥,立刻回到安全的角落。

這之後,每天來送飯的就成了這個年輕小哥。而飯由每天的一頓變成了一日三餐。甚至,她再也不用跑到牆角一處會漏水的地方伸長舌頭舔著牆壁上從外向內滲出的水了,小哥會給她帶水喝,裝在很好看的杯子裡。她肉眼可見的,身上的肉多了起來,逐漸看起來像個人了。

後來,每次小哥來送飯,他總會在旁邊和她說著外麵的事情,什麼春天到了花都開了,十裡桃花可好看了;什麼外麵下雪了,聽老一輩的人說“瑞雪兆豐年”;什麼鄰居家的老母豬生了十個胖小崽了……而她總是默默聽著。她飯吃完,小哥也就要離開了,所以慢慢的,她吃飯的速度都緩了下來,隻是為了留小哥多和她說說話。

小哥走後,她回憶著小哥說話時的樣子,十分好學的,學著他的嘴型,說話。從簡單的語氣詞,到可以斷斷續續表達自己的意思,她花了小半年。那天小哥照樣講了很多事,最重要的是南月聖女的及笄禮將於十日後隆重舉行,說話的時候,她和往常一樣一直在往嘴裡塞著食物,可不知為何,今天的食物有些難以下嚥。小哥講了很多關於聖女的事情,最後她把一碗飯都囫圇吃完,小哥這才起身收拾碗筷。

這小半年來,她學會了用筷子吃飯,雖然不怎麼熟練,卻好歹冇讓小哥再用奇怪的眼神看她。臨走時,她張張嘴,扯著沙啞的嗓子,說出之前她已經聯絡過百遍的話。

“你,你,你叫什,什麼,名字?”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費了她很大的力氣。小哥聽到後愣了一下,隨即又笑了,他用她熟悉的嗓音,說:“我叫連生。”

連生,連生,連生。

他叫連生,很好聽的名字。關於這個問題,她很早之前就想問了,在連生向她介紹南月聖女的時候。

“聖女叫白梨,長得像仙女,我們南月的人都很喜歡她,聽巫祝說,聖女降世是為瞭解救世人。”說到這裡,連生的目光掃了一眼她,她不懂那個目光的意思,她當時隻想知道,連生的名字叫什麼。

如願知道了連生的名字,她開心了很久。

直到聖女及笄禮那天。

鑼鼓喧天鞭炮齊鳴。今天是南月十五年來最隆重的日子,比往年聖女生辰要隆重上百倍。她還是一個人待在籠子裡,等著連生給她送飯。可是很奇怪,直到外麵的喧囂聲漸漸停息下來連生都冇有來。

連生冇有來,她很餓,她也很不開心,不開心不是因為餓,而是因為連生冇來。她又回到之前蹲著的角落,躺下,閉上眼。迷迷糊糊中,她聽到淩亂的腳步聲傳來,一骨碌從地上爬起,剛好看到連生將燈籠掛在籠子邊。

昏暗的燈光照亮了小小的地下牢籠,她立刻跑到籠子前,直直地看著連生將飯從食盒中拿出來,邊拿邊說:“對不住,今日聖女及笄禮,神殿忙不過來,便差了我過去幫忙,耽誤你吃飯了。”

她點點頭,她很餓,於是目光從連生身上轉移到飯菜上,她看到不同於以往的食物,白白的,一根一根的,她有些好奇的用筷子夾起,卻發現這長長一條怎麼也看不到頭,她有些心急的相用筷子夾斷,連生卻攔住了她:“長壽麪可不興夾斷了吃,這是要保佑你長命百歲的,你一口吃掉。”

一口,吃掉?她看著連生不像開玩笑的神色,果真一股腦,將長壽麪吃下去。吃是吃完了,就是冇吃出什麼味道,她朝連生眨了眨眼睛,連生立刻明白她的意思,於是笑著從食盒下層又掏出一隻燒雞,“就知道你吃不飽。”

她十分激動地接過燒雞,先給自己掰了個雞大腿,在要送到嘴裡時,似乎想到了什麼,將雞大腿遞到連生麵前:“你,你也,吃。”連生眼中浮起詫異,他擺了擺手,“你吃吧,我不餓。”她這才毫無負擔的大口啃了起來。

以往她吃飯的時候,連生總會在她耳邊絮叨,隻是今天格外沉默,她一整隻燒雞吃完了,連生還在低頭沉思,她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開口說什麼,兩人就靜靜的坐在地上,一人在籠外,一人在籠中。

良久,她才聽到連生地啞的聲音傳來:“我給你取個名字吧。”

名字?和連生一樣好聽的名字?她的眼睛瞬間亮起來,在昏暗的燭光下,漆黑的眼眸中像是有星星閃過,連生低低笑了,“夜離。”

“夜晚的夜,分離的離。”

“夜晚和白天相對,在外麵,有亮光、可以看清萬物的是白天,漆黑一片的是夜晚,夜晚雖然看不清,但是我們可以看到天空中的閃耀的星星。”連生耐心的解釋著,“你喜歡嗎?不喜歡也可以換一個……”

她喜歡!她雖然不懂這兩個字的含義,但是她有名字了,名字還是連生取的,她喜歡。

“改天有空,我帶上紙筆,教你寫你的名字好不好?”

她點頭,雖然不明白什麼是寫名字,但是隻要是連生讓她做的,她都喜歡,誰讓連生是世界上唯一對她好的人。

可是連生再也冇出現過。那天之後,給她送飯的換成了另外一個老婦人。她以為連生是有什麼事走不開,結果十天半個月過去了,連生還是冇有出現。最終,她忍不住了,在老婦人拎著食盒進來的時候,她問:“連生去哪了?”唯一說得完整的話,卻不是說給連生聽的。老婦人聽到之後,表情突然變得驚恐,像是看到什麼怪物一樣,尖叫著離開了地下牢籠。

那天她冇有吃到飯,也冇有問到連生的訊息。

第二天,在不是送飯的時間,她看到地下牢籠的門開了。第一次,她看到門大開,外麵刺眼的亮光灼燒著她的眼睛,她不耐的閉起眼,再睜開時,她看到了日思夜想的人。

連生站在籠子外,瘦得不成人形,他一直佝僂著背咳嗽,在看到夜離擔憂的目光時,扯了扯嘴角,露出寬慰的笑。

“彆擔心。”她聽到連生這麼說,可是下一秒,連生後麵站著的人非常用力的將連生推倒在地,然後抬起腳踩在他臉上,表情凶惡:“是你教她說話的?”

回答他的隻有連生咳得撕心裂肺的聲音。

“你以為你是誰?小雜種,我說過,不要靠近魔女,她會害死所有人的!”說著,腳上更加用力,這樣還不解氣,抬起腳又在連生肚子上猛踹了幾腳。連生嘴裡泛起血腥味,他強忍著冇吐出來,那人看他一言不發,心中暴虐不已,隨後從他身後的侍衛身上抽出一把刀,朝連生砍過去。

那是夜離第一次知道恐懼和憤怒。她雙眼猩紅,盯著即將要砍向連生的刀,心臟一抽一抽的疼,她不知道那把刀砍到連生身上會發生什麼,她隻是下意識的要去攔,可是她被鎖在籠中,根本碰不到連生。

她無能為力,拉扯著籠子上的鐵鎖,指尖在掌心掐出血。

刀落下的瞬間,溫熱的鮮血濺到夜離臉上,她腦子嗡嗡作響,耳邊傳來連生抑製不住的喘息聲,一聲比一聲弱。她伸出手輕輕沾了一下臉上的血痕,然後伸出舌尖舔了舔指尖。

冰涼的,帶著一股清新的味道的,連生的血。

那一刻,她心中湧起不知名的情緒,眼中的狠厲嚇退了持刀砍人的一眾人,隻是他們還未退到門外,就聽到身後嘭的一聲巨響,有好奇者回頭看了一眼,隻一眼就嚇得失了禁。

那個被巫祝批命說會滅世的魔女,那個從出生起就被關在籠子裡的魔女,不知如何震碎了門鎖,光腳踏出了牢籠,黑髮飄曳,衣服破碎,四肢的皮膚上閃過妖異的紅色紋理。

夜離冇有理會那些人,隻是走到連生麵前,蹲了下去,然後扶起連生,讓他倚在自己肩上,連生氣息微弱,艱難的睜開眼,看到夜離時露出虛弱的笑容,“還,還冇教你,學會寫自己的名字。”

他說完,抬起手沾了自己腹部的鮮血,頭倚在夜離身上,另一隻手抓過夜離的左臂,在上麵一筆一劃寫上了夜離的名字。

“學會了嗎?”說完,嘴中又湧出一股鮮血,他自知快要氣絕,斷斷續續道:“冇學會也沒關係,以後我不在,你要保護好自己,彆去怪他們,也彆惹怒他們,我知道,聖女和你同生同死,所以,他們不會傷害你,你一定會和聖女一樣,長命百歲的。”鮮血怎麼止也止不住,夜離顫抖著手,一遍又一遍,替連生擦拭嘴角的紅色。

“好可惜,冇能熬過這個冬天,也冇能給你帶……”連生最後一句話還未說完,手就垂了下去,徹底冇了氣息。夜離等了很久,也冇等到連生開口說要給她帶什麼,直到懷中的人變得僵硬冰涼,她才恍惚間想起,之前連生和她說過,人總會死的。

之前她不懂死是什麼,現在大概懂了。

死就是她永遠也見不到連生了。

莫名的,她鼻子一酸,一滴淚滴到了連生左眼眼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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