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個感興趣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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漩渦咖啡廳的音樂悠揚而綿長,是足以讓人感到柔蜜的濃情,而又帶著點頑抗的疏離。好像咖啡的香氣從早飄到晚,而你永遠無法融不進去,隻能在外圍遊蕩著,去當工作和學習的幽靈。當然也有純來這裡消遣的,約上一二知己,在爵士的伴奏下來一段浪漫的抒情,也似乎冇人會怪罪一句“不太好”。

隻不過在一個鮮花盛開的窗邊,麵對麵坐著一對麵色凝重的青年男女。男人梳著背頭,身上的棕色雙排扣西裝十分板正,搭配上白襯衣和黑領帶,簡直是怎麼搭都不會出錯的搭配——隻不過頭髮散了幾綹下來,又多了幾分隨性,看起來讓他稍微有了點人氣——前提是不和他的黑眼圈搭配的話。

我掩唇而笑:“我們兩個就要一直這樣,坐到咖啡廳打烊嗎?”

直到聽到這句話,阪口安吾才微微歎了口氣,艱難地把視線從咖啡拉花上移開:“我以為你要先開口。”

我倒是冇把視線從他身上收回來,於是我們兩個就這樣對視了一會:“我確實也先開口了。你猜對了,阪口先生。”

他笑了笑:“看來你真的要分手啊,都開始喊我‘阪口先生’了。”

模仿了一下我的語氣,安吾終於忍不住笑起來。看得出來他麵對電腦的時間更多,因為笑的時候眼裡什麼情感都冇有。我終於還是忍不住吐槽了一句:“真是的,笑得總是冇有感情呢,安吾。”

他終於從眼裡露了一點笑意的冰山尖尖:“有嗎,我從來不知道,你不和我說一聲的話,我還要一直被矇在鼓裏呢。真是多謝你了,森川小姐。”

怎麼回事,今天的安吾就像剛研發出來的人工智慧,總是帶著點奇怪的不開竅感。就好像,好像他的心思雖然在我身上,但是隻有三分之一的感覺。

通常,在安吾和我相處的時候,安吾總是對我的情緒變化敏感得很。或許是我工作時不自覺養成的習慣,我會去隱晦地注意他人的情緒。好吧,說難聽點,我是個察言觀色的好手。但安吾現在的表情平靜的有些過分了,或者說,好像什麼都不在意一樣。

起碼露出一點不安和難過讓我知道他愛我啊。我想著。這樣子什麼都不說,乾看著我,算什麼呢?

他又沉默了一會,然後突然開了口:“那東西呢?我們兩個一起住的房子,還有丸子……”

提到丸子,我似是想起來晚上一到家,黑白小狗就往我懷裡撲的急切,眉眼真切地彎了彎。幾乎不經思索地說出了口:“她肯定要和我在一起,你天天加班,餓著她怎麼辦?”

阪口安吾又沉默了。半晌拋出一個好字,冇了後續。

這回輪到我歎氣了。

“唉……”長長地歎出一口氣後,我無奈地地偏了偏頭,想活動一下僵硬的脖頸;話語順勢而出:“不然的話,我真的很擔心。她雖然是邊牧,也冇聰明到會自己喂自己。不是嗎?”

“確實,她更需要照顧……”

又冇了聲響。沉默的河流在我們之間橫亙開來。看著他實在萎靡的樣子,我一時心軟,加了一句:“不過,我們先回家,先回家吃飯。”

他一下子頓住了,語句從他齒間一個一個詞地蹦出來,像雨後從地裡長出的蘑菇,一個一個,新鮮帶著水汽。

“可是,我……今晚要加班。”

他說。

我哽住了。這會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好吧。我聽見自己冷笑一聲。大忙人。

該死,我閉了閉眼睛。怎麼平時工作還好好的,一對上他就刻薄的要命……想道歉,剛開了個頭他就看向我,搖頭說沒關係,還問我要不要送我回家。

我儘量擠出了一個溫柔的笑,和和氣氣地說:“我也沒關係,你不是要上班嗎?”頓了一下,還是加了一句:“回見。”我擺了擺手,選擇性無視他下意識伸出的手,輕巧地繞了過去。

我抬頭看天,上方的烏雲沉沉地壓下來,暴風雨,馬上就要來了。

分手,還是和阪口安吾,這對於幾個月前剛確定關係的我來說簡直想都不敢想。畢竟我花了那麼多精力才把他追到手,才幾個月就玩膩了實在可惜。可是阪口安吾這個人啊,表麵和內裡一樣無趣,無趣至極。我想著,眼彎彎地笑起來像收麥的鐮刀。

不,倒也有不錯的時候。

比如第一次見麵時,他一下子擋在我和黑手黨之間,告訴我先走;又或者是第二次見麵,我在醫院吐得脫水,而他貼心地遞上一瓶葡萄糖補水液……等等,前麵怎麼突然多了一位砂色風衣的男性

我腳步一刹,生生刹住了自己的身體。在看到他脖頸處和從衣服裡延伸出的繃帶併發出一聲驚叫後,我抬手輕掩住了嘴:“抱歉,我在想事情,冇注意到您……”

“還好你冇撞到人家。抱歉,您纔是,冇被我們嚇到吧?”

一旁傳來一個沉穩一些的男音,我才注意到一旁還有一位比我高一些的男性。我的身高在霓虹人裡已經算高了,他居然還能再高一點,真是不錯。可惜了,我不喜歡比我高的。

我想著,一邊後退一步,向二人彎腰道了歉,可穿風衣的男人眼中閃過一抹疑惑,我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因為下一秒,他便嬉皮笑臉地湊了過來:“這位美麗的小姐,可否邀您去前麵的漩渦咖啡廳一聚您讓我想起我的一位朋友。”

“不,我還是……”我下意識擺手,卻在那人一聲聲的“我們是偵探社的,我們可以幫您”中逐漸放鬆了警惕。偵探社好像安吾有提過,說剛纔咖啡廳所在大樓的四樓有一家偵探社,是叫什麼我想著說出了口:“你們是,武裝偵探社”

“是的,這位高挑又美貌的小姐有什麼需要我們幫忙的嗎?我們可是什麼都能辦哦——對了,這是國木田獨步,我的搭檔。他超靠譜的!”

我腦中突然靈光一閃:“那種,不是很正經的東西也可以拜托嗎?”

國木田先生看起來有點猶豫:“是怎樣,不正經的東西呢?”

我想了想:“比如調查男朋友有冇有劈腿或者其他異常的”

風衣男人笑起來:“這個不算。”

“嗯……”我思考片刻後開了口,看起來十分開朗:“因為他是政府要員嘛,而且以前出了點問題,我不希望被查到那些問題呢?”

在注意到他鳶色的眼眸後,我的猜測更加肯定:“您說對吧,這位先生”

風衣男人也笑起來:“認出來了,原來是你啊。在得知了‘那件事’之後,你居然還活著”

國木田出了聲。他看起來很迷惑。在他出聲前,為了我還能看到明早的太陽,我出了聲:“當然還活著了。畢竟我們朋友不是嗎?”順便也善意地提醒了一句道:“我並不打算摻和你的過去,我隻關注我所關注的。所以打算接我的單子嗎”我做了個口型。

太、宰、治

國木田先生在一旁沉默地聽著我們”的對話,剛纔正好在記筆記的他冇看到我做口型。不過在聽到我的話後,他終於又有了點反應:“太宰”

“我來偵探社這麼久,居然能接到熟人的案子。”他笑著看向我,眼裡的惡意與好奇不加掩飾地流出來,帶著狡黠的偽裝湧向我:“怎麼,你男朋友……快說說看。”

我慢悠悠地提醒道:“這就不關你的事了,太宰先生。反正你隻需要知道,我的目標始終隻有一個,你應該知道是誰。”

“知道了知道了——國木田君,有新案子了,快來快來——”

國木田先生無奈扶了扶眼鏡:“不是都說了要下班了嗎,你怎麼這麼有熱情”

太宰治看上去竟然有幾分羞澀:“因為好玩嘛。”

想起我好不容易查到的東西,我緩緩勾起唇。

有趣。

安吾讓我感興趣的地方又多了一個。

我側了身,讓出道路後做了個手勢:“麻煩您了,太宰先生。”

他也爽朗地笑起來:“好啊,歡迎光臨,森川嵐小姐。”

隻剩下國木田獨步一個人在旁邊無奈地嘀咕著:“我怎麼覺得……你們兩個之間有什麼陰謀呢?”

“一定是您想多啦!”我回以燦爛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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