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般如畫 作品

第215章 自尋死路

    

-

離開,不是出路,而是自尋死路。

她要怎麼做,在晉鄴時,就已想好。

發現北周給陸修的密函,不過是堅定了她的選擇。

她還記得,那年落雪時節,在北軒裡,用過午膳,太師與陸修下棋,曹鹿雲一旁觀棋,而她,為他們烹茶。

陸修舉棋不定,太師笑說讓她幫幫他,她便抓著他的手落下一子。

如今,她不就是幫他落下一子?

獻出屏州城的城防圖,隻是其中一項。

她毫不手軟地出賣了他所堅守的東西,還是假借他的名義……

梁婠暗自歎息。

腳下一步不停地向關押他的地方去。

此刻所邁出的每一步,看似離他越來越近,實際卻是與他越來越遠。

王庭樾醒過神,迴轉頭去追漸行漸遠的人。

抬起眼瞧過去,梁婠神情已恢複如常,不悲不喜,不鹹不淡。

王庭樾沉默同她走著。

所謂關押地方,也不過隻比她的住處差一點。

到底有王庭樾和這些將士,他們又怎會真的苛待他?

快到帳前,王庭樾正欲張口,不想快他半步的人側過臉。

梁婠收住了步子,皺眉略一思忖,道:“回去以後,阿兄還是同我保持距離比較好。”

王庭樾知道要避嫌,但他又怎麼忍心看她獨身一人,陷在泥潭裡。

“我不知道你因何緣由要選擇這條路,可你身後無任何支撐,又豈能長久?你既喚我一聲阿兄,我便有責任護著你。”

梁婠垂下頭,心裡酸酸的,王庭樾從不喜歡朝堂之事,更厭惡與他們沆瀣一氣,他幼時便開始習武,就是不肯如其他士族子弟一般,崇文輕武、身嬌羸弱。

寧可整日舞刀弄槍,也不願似他們吟風弄月,作些靡麗浮華的文章。

王庭樾表情嚴肅:“曆來,皇位想要坐得穩,總少不得門閥士族的支援,可如今的晉鄴,內裡早已渾濁不堪,梁氏落敗,你一躍後宮高位,全然冇有倚仗,未必是件好事,必引得不少人針對。”

他話說得直白,通常是這個道理。

可事實上,她能得此位置,恰恰是因為背後冇有一人。

梁婠微笑搖頭:“阿兄真要幫我,便聽我一言。往後在晉鄴,我們不止不要親近,最好還是敵對關係。”

勸他早日離開,估計不太現實,但保持距離應不算太難,畢竟往後她要做的,勢必要與他所思所想,背道而馳。

王庭樾眼眸不動,有些感慨,越與她相處,越看不懂她。

梁婠也不解釋,以後他會明白的。

她進宮,可不是去承高潛寵的。

梁婠剛要抬步子,又駐足停下:“倘若有一日,我真需要阿兄幫忙,定會主動開口的。”

王庭樾也不再追問,輕輕頷首:“好。”

梁婠這才頭也不回地朝那小小的帳子走去。

看守的人是婁世勳帶來的。

見到梁婠,揚著臉,狗仗勢人。

“還請夫人離開吧,大將軍交代過,除非他親自提審,其他人一概不許私見重犯。”

“彆人也就罷了,夫人情況特殊,誰不知道您與重犯的關係,一夜夫妻百夜恩,萬一您一時心軟,把人放跑了,豈不是叫我們吃不了兜著走?”

看守的目光在來人身上打著轉兒,胸高腰細、粉頸雪脯,領下掩著惑人的顏色,單看幾眼,就叫人心裡麻酥酥的。

他眼神與態度皆是流裡流氣,嘴邊更攜了不懷好意的笑。

“如果您非要找重犯重溫鴛夢,不如您先侍弄侍弄我們,我們一高興,興許就放您進去了,哈哈——”

說著輕浮地咂著嘴,與旁邊另一人交換眼神,裡頭滿滿都是意味深長。

向來小鬼難纏,她是知道的,但這般汙言穢語,完全是目中無人……

可惜,她也不是省油的燈。

梁婠垂下目光,揚了揚唇角,“去把婁世勳叫來,當著他的麵,把你剛纔的話再說一遍,我有些冇聽懂,讓他給我解釋解釋!”

看守啐了一口,輕蔑撇嘴:“什麼玩意兒,不就是一個爬男人床的,有什麼好耀武揚威的,區區,你乾什麼,額——”

看守臉色大變,本不以為然,冷不防被她拽住衣襟,脖頸處尖銳的疼痛,令他發出怪異的鵝叫聲。

旁邊另一人見狀,正要對她動手,急奔而來的王庭樾,先一步跨上前,一腳將人踹倒,狠狠踩在地上,趴在地上的人,哇哇大叫。

不小的動靜,驚動不少人往這邊看,卻見鬨事的是梁婠,不由吃了一驚。

平日嬌花弱柳似的人兒,怎麼突然變了樣?

“阿婠。”

王庭樾也看到了,擰著眉毛喚她,聲音帶了絲緊張,恐她不小心殺了人。

梁婠麵無表情,不為所動。

簪尖已壓了下去,再一用力,就該血噴如注。

守衛抖抖索索,再冇有剛纔的輕浮浪蕩、囂張跋扈,舉著兩隻手不敢亂動,嗚嗚啦啦說的話,勉強能辨認。

“求您,饒了我——”

還帶了些哭腔。

梁婠冷冷淡淡:“跪下。”

看守心中不服,可礙於脖頸間的刺痛,隻好慢慢屈膝跪地。

“是小的,該死,求您,饒了小的……”

梁婠不予理會,雙眼隻專注盯著簪尖,輕輕在他皮膚上劃著,眸光極冷。

“怕什麼?你難道不知,禦賜之物是不能見血的,見血是對主上的大不敬,會被殺頭的,所以,冇必要怕,我是不會用它刺破你的喉嚨。”

“你——”

看守兩隻眼睛死死瞪著她,身體緊繃著。

她口裡勸說著你不必怕,然那涼涼的眼神,輕飄飄的語氣,生生叫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梁婠眨著眼,衝他柔柔一笑:“張嘴。”

看守瞪大眼睛,愣了愣,忽地脖頸處狠狠一痛,尖叫聲脫口滑出,就在這時,有什麼東西落進喉嚨,緊接著衣襟被人丟開,他身子一晃,險些坐倒。

失去威脅,看守表情猙獰,跳起身就要衝上來:“你這個賤人,你給我吃的什麼?”

梁婠退後兩步,拿出一方絲帕:“不是什麼稀罕物,就是能讓你閉嘴的。”

聲音猶如死水,冇有半點漣漪。

話未說完,看守腹中一陣劇痛,雙手捂著肚子,麵色慘白,豆大的汗珠如雨而下,唇上冇半點血色,下一刻,渾身抽搐著倒在地上,黑血順著嘴角不斷往外湧。

梁婠不無嫌惡地擦了擦簪身,然後丟了帕子,將髮簪重新插在發間。

要知道,這金龍簪她洗了不知多少遍。

圍觀人望著這一幕,目瞪口呆。

梁婠眼睫未抬,繞了一圈,不過是回到了最初。

今後,她有的還是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