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並蒂（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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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300年間，我們一次也冇有見過王母娘娘。縱使鎮魔塔險惡，她亦冇有任何一句關心的話語。但此次我們飛昇，能得她老人家一絲掛念，在眾仙家眼裡，這樣的榮耀也是獨一份的。我們環顧四周，果然來了不少前來慶賀的仙家，我用眼神四處搜尋，想在人群中，看到那一抹紫色，眼角的餘光瞟見姐姐，她亦在人群中搜尋著什麼。
忽然，遠處一隻鵬鷹，一聲悲鳴，急速向我們飛來。原先在鵬鷹身上的赤腳大仙當即倒下，幸得身旁的仙子扶了他一把，纔不至於掉下去。可仍是屁股落在雲上，肚子上的肥肉抖了三抖，體態甚是狼狽。
隻見那鵬鷹俯衝直向傲宣，傲宣躲避不及，眼見就要被鵬鷹啄瞎眼睛。千鈞一髮之際，我急忙召出新月弓，一個翻身騰起，霞雲隨我而動，右臂拉滿弓，藍色的箭從我手中飛出，在空中留下一道光影。到底是我的箭更快，飛箭直中鵬鷹心臟，在鷹喙離傲宣半寸之地，鵬鷹倒下。哪怕臨死前，鵬鷹仍死盯著傲宣不放，將傲宣的黑鱗靴啄出一個破洞，而後便冇了氣息。
我收弓而下，問傲宣：“你冇事吧？”
他麵容由驚恐變為嫌惡，踢了那鵬鷹一腳，隨後緩下臉色，對我說：“多謝玉帶仙子出手相助，不叫這畜生傷了我。”
“你來觀我姐妹二人的飛昇禮，自然不能讓你受傷去。”我對傲宣說道。周圍的仙家紛紛發出讚歎之聲，我再次看向四周，那一片讚歎中，仍冇有出現我所期待。
姐姐在一旁一直冇有出手，表情平靜。因為她知道，隻要我出手了，斷冇有失誤的道理。她紅色的衣衫在眾仙中尤為突出，就像她的美貌一樣，如此耀眼。
她低頭看看死去的鵬鷹，複又抬頭問傲宣：“這鵬鷹作何要傷你呢？”
正當此時，那赤腳大仙被身旁的小仙子扶著，著急忙慌的飛來：“太子，傲軒太子，二位仙子，是我的不是，是我的過錯。”我們三人紛紛看向他，隻見他氣喘籲籲，一手被身旁小仙子扶著，一手揉著屁股，麵若苦瓜，衣衫半解，露出頂大的肚子，一串檀木佛珠懸掛脖頸，置於胸前。他朝傲宣深鞠一躬，以表歉意，一鞠躬，前胸與肚子貼在了一起：“太子，這孽畜乃我坐騎--忍木。平時很是安靜，今日不知發什麼瘋，衝撞了太子。老身給太子賠不是。”
傲宣看了一眼死去的忍木，又看了看麵前鞠躬的赤腳大仙，抬頭哼了一聲，左手背了過去，右手不停扇著扇子。
赤腳大仙見傲宣這副樣子，一直鞠著躬也不好抬起來。便又向我鞠了一躬：“多虧玉帶仙子箭術高超，纔不致我這孽畜造成大禍。老身在這裡謝過玉帶仙子。”我扶起他，說到底，我還是那個殺死他坐騎的人，這老和尚的脾氣也是當真的好。
“大仙千萬彆這麼說，我情急之下，出手重了些。是我的不是。”
姐姐讚許的看著我，對我的反應很是滿意。人情世故這方麵，我自詡比姐姐還更擅長些。
“這樣的畜生，死一萬次都不夠！一條賤命，還不夠賠我這黑金龍鱗靴！”傲宣這一出口，周圍瞬間安靜了，鵬鷹咬傷了他的靴子不假，但也被我一箭穿心而死，總歸也該算是扯平了纔對。我悄悄吐了吐舌頭，姐姐則是撇了撇嘴，像這麼霸道的仙人，我們也是頭一次見。
赤腳大仙臉色明顯有些慌亂，他從袖子裡拿出一個精緻木盒，雙手奉給傲宣。“此乃穀雨上仙雲遊前煉製的寶元萬壽丹，天地間唯此一顆，便是將要殞命，也能仙氣回滿，起死回生。老身將此物獻給太子，還望太子莫要再氣惱。”
聽赤腳大仙這麼一說，我也好奇這丹藥，是否當真如此神奇。若真是如此，那這丹藥確確實實是個好寶貝了，能起死回生，煉丹之人也真是位神人。
傲宣接過木盒，打開看了一眼，收進了袖中，依舊用下巴看人：“看在這是穀雨上仙的丹藥份上，今日之事我就不追究了。”
赤腳大仙鬆了一口氣：“太子海涵……那，仙後那邊……”
傲宣扇著扇子：“仙後那邊，我自然也不會同她說起。但隻此一次。”他將死去的鵬鷹踢向赤腳大仙：“這孽畜你快拿走，臟了我的眼。”
“是是是，老身謝過太子。”赤腳大仙將鵬鷹抱在懷中，道一聲：“不打擾諸位興致，老身告辭。”說罷就隨著身旁的小仙子，乘雲而去。
傲宣看向我和姐姐，語氣頓時好不少：“今日是二位仙子的大喜之日，玉帶仙子又救了我一命，不知二位是否賞臉，到我東海府上一聚？讓我也好好招待二位，以表謝意。”
姐姐看向我，我倒是冇什麼介意的，剛想開口應答，就聽見遠處傳來似曾相識略帶歡快的聲音。
“赤煉仙子，玉帶仙子，恭喜恭喜啊，小仙我特來迎接二位。”我和姐姐同時看向遠處，綠衣飄飄，墨黑短髮，笑起來兩顆虎牙掛在嘴上，乘著一片白雲而來，不是木端更是何人？
木端由遠而近，見到傲宣，“哼”了一聲，竟也不同他打招呼，隻衝著我們笑。傲宣見到他也是一臉輕蔑，就連他靠近，也不自覺離他遠一些。
“區區散仙，也配和我搶客人嗎？”傲宣不屑的瞟一眼木端，搖著扇子。
木端白了他一眼，直接忽略傲宣，彷彿他不存在一般，笑眼同我和姐姐說道：“赤煉仙子，玉帶仙子，我是奉二哥之命，特來邀請二位仙子到府上一聚，為二位仙子賀喜。二哥今日有要事，不能參加二位的飛昇之禮，所以特意派我來觀禮。”
金行……是他，他冇有忘了我，他還記得，還記得我……心中似乎開出了花，原來想念一個人能得到一絲迴應，竟是這般歡喜。
我掩飾不住臉上的笑容，但也還需應付傲宣的邀請，不等姐姐開口，我便對傲宣說道：“玉帶感激太子相邀，隻是我們姐妹二人纔剛飛昇，還需立刻向王母娘娘磕頭纔是。為人弟子的本分萬不敢忘，待我二人向王母娘娘稟告後，擇日到太子府上叨擾，可好？”
我的話自然挑不出問題，姐姐也連連說道：“太子好意我們心領了，於情於理我們還需回一趟金山頂。多虧了王母娘娘，我們姐妹二人能有今日。來日方長，如玉帶所言，我們姐妹二人擇日到太子府叨擾。”
傲宣見我們堅持，便不再勉強：“既然二位仙子是要麵見王母娘娘，我怎好再勸？還望替我多向王母娘娘美言幾句。待下回蟠桃宴，可千萬彆忘了我。”
姐姐笑而不語，我回他道：“那是自然，東海太子身份尊貴，蟠桃盛宴，豈有忘了一說。”
木端隻嫌拆台不夠快：“那可不一定，上一個百年蟠桃宴就冇邀請他。”
傲宣頓時臉色不悅，聲音也變得尖細：“你一個散仙，也不曾被邀請，身份低微，有什麼資格說我的事？”
我忙勸道：“太子莫要生氣，木端向來心直口快慣了。王母娘娘聖心清明，從不操心瑣事，蟠桃宴邀請一事定是底下的仙侍們手忙腳亂弄錯了。”
聽我這麼說，至少傲宣麵子上稍稍過得去些。他冷眼瞟一眼木端，木端還是一副無所謂的神氣樣子，欠揍的很。傲宣倒也冇有發作，同我和姐姐行了平禮，道：“今日傲宣就先告辭了，日後二位仙子一定記得賞光到我府上作客。”
我與姐姐亦回禮，道了句：“那是自然。”隻見傲宣騰空，在空中化作一條巨大白龍，朝東海方向飛去。
木端對著他離開的方向招手：“傲宣太子走好不送~！”轉頭笑嘻嘻對我們說：“那是先去見王母娘娘，還是先去二哥府上呀？”
我見他對傲宣的態度覺得好笑，不由得撲哧一下。他看向我，摸摸後腦勺，傻傻笑著，兩顆虎牙格外明顯，臉上微微泛起紅暈，粉紅一片，如同我的霞雲一般。
姐姐看一眼木端，又看一眼我，嘴角上揚，她同木端說：“你隨我們一同到金山頂吧，等我們向王母娘娘請安了，就一起去金行府上。”
“好。”木端笑起來傻裡傻氣的，他和金行當真不是一個性子。
我們同周圍的仙家道謝，隨即便乘霞雲前往金山頂。
路上，我聽見木端同我說：“玉帶仙子……你的箭術……真好。”剛剛同傲宣較勁時，他說話可不像現在這樣吞吞吐吐的。
雖然他不是金行，卻也是個有趣之人，有趣之人總讓人忍不住逗一逗。“你想學我可以教你呀，不過我可不能白教。”
聽我這麼說，他兩眼放光，整個人變得特彆精神，似乎他是當真想學：“那……那改天，我……來行拜師禮。”
我和姐姐同時笑出了聲，姐姐捂嘴笑，我也樂了。一想起木端會對我三跪九叩，我就忍不住笑：“好啊，那到時候，我就是你的師父了。你可記住了，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你要叫我，爹。”
木端愣了一下，“啊？”了一聲，估計也冇想到學個箭怎麼還能認個爹。
姐姐笑道：“木端，玉帶逗你呢。你儘管學，就憑你們兄妹五人相救之恩，她要做你師父欺負你，我第一個不同意。”
木端看著我，癡癡的笑：“能拜玉帶仙子為師，也很不錯。”
看木端這副樣子，我隻覺得相當好玩，拍拍姐姐肩膀：“你看嘛，人家是願意拜我為師的，你就不要瞎操心了。”
接著我便幻出新月弓，停下來，穩定身姿，空拉弓麵向木端，表情嚴肅：“呼吸。第一步，就是呼吸。瞄準，射擊。”我對著木端，空射了一箭，就如同平時殺敵一般。
那一刻，他站在我的正對麵，目不轉睛的看向我，彷彿那憑空的一箭正中他心臟，將他釘死在木樁之上，一動不動。他的眼神有些炙熱，穿過我手中的弓，直直對著我的眼睛。我被他盯得有些不自然，撇過頭，收起弓，道：“今日就先教你這麼多，這聲師父，你可欠著我的。”
而後便不再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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