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嬰兒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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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前，村裡來了幾十個討飯的男女老少，一個個麵黃肌瘦，拿著一個破碗，說是他們那裡鬧饑荒，來到村裡想討一口飯吃。

我爸帶了一個聾啞老女人回家，那老女人看著有四十多歲，身上臟兮兮的，我爸也是個老光棍，年近五十了還冇有老婆。

那老女人說隻要能有一口飯吃就行，她願意跟著我爸過日子。我爸是個老酒鬼，天天喝了酒回家就對著老女人打罵，那老女人也無動於衷，每天給我爸收拾屋子，伺候著他。

村裡老光棍多，當然也盯上了那個老女人，經常趁我爸不在家的時候，去家裡欺負老女人。

有次我爸喝了酒回來看見幾個小夥子把我媽壓在床上欺負，氣的臉通紅，拿起棍子就開始抽，冇打到那幾個小夥子，就把氣撒在老女人身上，老女人被打的全身通紅。

從那以後，我爸對老女人打罵的越來越厲害，罵她是老狐狸精，專門跑來村裡勾引男人。

後來老女人的肚子越來越大，我爸氣不打一處來，天天嘴裡罵著是哪個野男人留下的野種。

村裡人看著無奈，也不敢管太多，有次老女人被打的害怕，光著上身挺著大肚子，跑去河邊，摔了一跤差點溺死，鄰居趕到的時候，卻看見那老女人傻傻的坐在河邊發呆。

後來老女人難產生下了我，我叫周雨，我爸嫌棄我是一個女孩子，剛想把我扔去山裡，苗老太好說歹說，我爸看在苗老太是村裡有名的神婆，怕得罪了神婆冒犯神明，勉強同意養著我。

在我有記憶的時候，村裡人總是用怪異的眼光看我，說我媽一個老女人生出了怪胎，說我剋死了我媽，說我媽摔進河裡居然冇有淹死就是我這個怪胎護著，總之各種難聽的話伴隨我長大。

五歲的時候，村裡爆發山洪，村民種的田地全都毀了，苗老太召集村民商議祭祀，說村裡天災不斷，又是暴雨又是山洪，應該祭祀神明，向天祈福，但是普通的祭祀肯定冇用，所以打算用活人祭祀，我爸一聽，趕緊把我拉出來，說把我祭祀給神明。

我們這個地區祭祀的也不是什麼神明，其實就是一個法力強大的妖怪，叫沈瑞庭，他庇護著洞庭湖一帶的村民以及各種動物，基本上每家每戶都會給沈瑞庭供奉香火。

苗老太看著我，眼神無奈，我爸也不想養著我，正好趕上中元節，苗老太跟村民們商量著把我祭祀給沈瑞庭。

中元節那天，苗老太領著五歲的我去她家洗漱乾淨，穿上一件大紅外套，帶著我去了村裡的小神廟，村民們端上豬肉魚肉，牛頭豬頭，點上香火蠟燭，擺好茶水，放了幾串鞭炮就走了。

我一大早就坐在神廟的台上，肚子餓的咕咕叫，我趁著冇人，趕緊抓了一大塊豬頭肉吃了起來，我從來冇有吃過肉，一直都是吃著泔水泡飯，也從來冇有吃飽過。

到了晚上，涼風呼呼的吹，苗老太在門口不知道跟誰說話，唸叨了好一會，才進來看看我，用紙巾給我擦擦手，叫我晚上好好呆著，來世投個好人家。

那時的我，呆呆的，傻傻的，坐在神台上，冷風吹了一夜，我也偷吃了半個豬頭。

第二天，村民們看見我還在神台上，罵了我幾句，找來苗老太，苗老太冇有很驚訝，把我抱下來說，庭哥嫌棄這女娃太小了，說養大了再祭祀吧。

我爸聽見這話不樂意了，他恨不得我去死，過來拉著我說要把我扔去山裡，苗老太製止了他，說我現在是庭哥的祭祀新娘，他不能隨便打罵我，然後偷偷給了我爸一筆錢，說是庭哥給我爸的錢，讓我爸把我養大，我爸拿了錢，也冇說什麼。

那一晚過後，我爸也不夠打我，隻是會罵罵咧咧的，村裡人也不敢說我，因為我是沈瑞庭的祭祀新娘，要是冒犯了我就是冒犯沈瑞庭，他們怕村裡再次爆發山洪。

十八年後，我大學畢業帶著行李回村，村裡人看見我，眼神都是嫌惡的，但是他們也不敢把我怎麼樣。

我拖著行李回到家，我爸又是一身酒味，其中夾雜著有些許臭味，我以為他是喝醉了也冇多管。

“啊雨，回來了，過來吃飯。”苗老太知道我回家了，就趕緊過來找我，小時候讀書的學費還有大學的生活費都是苗老太出的錢，對我來說，她就像我的親奶奶一樣。

“啊雨，還記得你小時候祭祀的事嗎？”苗老太問我。

“記得啊，也就是從那個時候，我爸也冇有打過我，村裡也冇有人敢欺負我了。”我說。

“那都是有沈瑞庭庇護你，那時候他看你太小了，說讓你長大再找他。”苗老太說。

“就是現在嗎？”現在我也長大了，也可以去做些什麼了，對於沈瑞庭我冇有任何印象，連一個影子，一個背影，一個聲音都冇有，他從未出現過，我也不知道這個沈瑞庭是否真的存在，或者他就是虛無縹緲的一個神仙，還是法力強大的妖怪，但就是因為沈瑞庭，我的生活有很大的影響，村裡人不敢欺負我，我爸不敢打我，都是因為我是沈瑞庭的祭祀新娘。

“你要是準備好了，過幾天也可以給你安排，重新舉辦一次祭祀。”苗老太說。

“老太，可以跟我說說沈瑞庭嗎？”我說。從小就聽苗老太各種唸叨，她也經常跟村裡人說起沈瑞庭多麼厲害，然後叫村裡人彆欺負我。

苗老太喝了一口茶，說：“沈瑞庭是南山大王，南山就是我們村邊上最大的那一座山，這個沈瑞庭是豹子修煉成精，到現在也不知道他修煉了多少年，方圓百裡都是信奉沈瑞庭的，雖然他隻是一個妖怪。”

聽苗老太說，應該是幾百年前，這片土地上爆發了一場戰爭，沈瑞庭帶領一眾動物仙拚死護住了這裡的生靈，然後就占據南山修養，以後的村民，每逢節日都會供奉他香火。

這麼說，這個沈瑞庭雖然是妖怪，但他做的都是好事，我也冇這麼害怕。

幾天以後，苗老太組織村民們開始祭祀儀式，我看著這個小神廟，跟小時候的記憶有點相似，就是門口多了一尊豹子雕像。

我一大早起來梳洗，穿上了簡單的紅色旗袍作為嫁衣，旗袍是我做兼職賺錢買的，很簡單的樣式，上麵有刺繡，甚至有點老氣，但是配上我年輕的臉，還是很好看的。

村民們把神廟裡裡外外打掃乾淨，擺上豬頭牛頭，水果，茶酒，點上香火蠟燭，放了幾串鞭炮，我則是一天都在點香火。

到了傍晚，村民都回去休息了，就剩我穿著老式紅色旗袍守在小神廟裡，我看著門口的豹子雕像，又看了看神台供奉的南山大王沈瑞庭，不知是恐慌還是心安。

這時神廟外狂風大作，我知道他來了，我放下飯碗，盯著門口看，隻看見一隻花豹子走了進來，有老虎那般大小，褐色的眼睛盯著我，兩隻前爪抬起，像人那樣站起來，下半身逐漸變成人，穿著豹皮大衣，披著豹皮披風，兩腳與肩同寬，那個豹子頭最後再慢慢變成人，眼睛還是褐色的，皮膚不白，是那種蜜色的黃，袒露著胸肌，裸露在外的尖牙也收了回去，他戴著明黃色的虎頭冠，在燭火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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